姜珣径直起身,来到她面前。
“殿下生于深宫,养尊处优,可曾见过真正的杀戮与血腥?”
“如今的宣安侯裴镇,看起来或许风光威武,但这份光鲜是浴血而得。”
“就说今日,他只是为了逼迫微臣就范,就铤而走险布下此局,连太子也敢牵扯进来,一个不择手段,心无忠孝仁义的疯子,殿下觉得,他值得投靠吗?”
李星娆抱起手,好整以暇的问:“宣安侯知道,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吗?”
姜珣眼神忽然冷凝,李星娆以为他在瞪自己,等反应过来准备回头,身后同时响起一道沉声:“从前不知,但今日知道了。”
裴镇迈步走来,脸上并无被人揭穿阴谋的慌乱和心虚,行至公主跟前抱手行礼。
李星娆听了这么多,一点不惊讶裴镇为什么会出现,还明知故问:“宣安侯何以来此?这件案子,父皇似乎并没有交给宣安侯来处理。”
裴镇:“这个问题,同样适用于殿下。”
李星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迈步走到牢门前,转身,抱手往牢门上一靠。
“想来宣安侯是太过于沉迷练兵杀戮,才会对外界逸闻充耳不闻,凭本宫和姜校书的关系,他出了事,本宫不来才奇怪呢。”
现在这个站位,李星娆等于挡在了姜珣面前,虽然两人之间隔着道牢门,但阵营已分。
裴镇眼神稍微一偏,便对上从公主身后投来挑衅目光的姜珣。
他冷笑道:“有公主关怀备至,想来姜校书已无需旁人相助了。”
李星娆煞有介事的回头看姜珣:“需要吗?”
姜珣站定,似模似样冲公主搭手一拜:“微臣有殿下庇护,足矣。”
李星娆回过头,冲裴镇挑了挑眉——不需要你呢。
裴镇紧了紧后槽牙,眼神可见的阴冷下来。
偏偏某位公主视若无睹,还在坟头起舞:“若宣安侯没有别的事情,可否先离开一下,让本宫与姜校书单独说几句话?”
裴镇下颌微扬:“若有呢?”
李星娆垂眸一笑,再抬眼时,目光陡然凌厉:“那也先出去,等本宫说完,才轮到你。”
寂静的牢狱间,裴镇负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公主的眼睛。
男人的神情瞬息万变,复杂难分,没等李星娆看个明白,他忽然转身离开。
“殿下既已发话,本侯就不打扰二位了。”
李星娆看着裴镇的背影,拧了拧眉。
他刚才,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罢了,现在不是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的时候,李星娆收敛心神,转过身,再次对上姜珣。
而这时的姜珣俨然已放松许多,“多谢殿下。”
“先别急着谢。”没了裴镇,她对姜珣就又是一个态度了:“方才你表忠心的话说的很漂亮,但本宫从来不信漂亮话。”
姜珣笑容微滞,又重复温和:“那依殿下的意思,如何才能相信微臣?”
“诚意。”李星娆背起手,“你信不信都好,本宫此次,倒真能救你一条命,但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掺了水分,本宫岂不是要捞个废物出去?你总得先拿出点诚意,让本宫尝到实际的甜头。”
诚意。
这一点上,他们二人还真是出奇的默契。
姜珣深吸一口气,终究保持住笑容:“殿下想要什么诚意?”
李星娆从身上掏出一副羊皮地图。
姜珣眼神微动,这才留意到公主的穿着打扮十分简单,不像是临时出宫,更像要远行。
李星娆展开地图:“你说自己曾游历天下,又对山河湖海的地势十分熟悉,眼下,本宫有一道考题,你答得对,等本宫完事回来,捞你不过是小事,往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但若你胡诌……”
李星娆上前一步,半张脸蒙上阴霾:“本宫,也未必是一棵可栖的良木,兴许你会因为今日没有落在宣安侯手上,而感到后悔。”
姜珣抬眼,终于没再装出温和模样,目光耐人寻味:“微臣从不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
李星娆凝视着这双眼睛半晌,轻轻一笑,一手摊着地图,一手在上面圈了个位置:“这里,你可曾去过?”
……
从大理寺狱出来,李星娆这趟行程才算筹备完毕。
裴镇还在外面等着,高大威猛的身材往那一杵,伴着一张表情黑沉的脸,三尺之内都没人敢靠近。
“宣安侯还在啊。”
裴镇:“殿下的私房话说完了?”
“嗯,说完啦。”
隔着几步的距离,李星娆竟觉得这个男人像在极力忍耐什么,加上刚才在牢狱里,他眼神里一瞬间闪过的许多情绪,都让她好奇生趣。
就在她越过裴镇身边即将离去时,他忽然转身,一并跟了上来。
李星娆诧然,就听他道:“天色已暗,微臣送公主回宫。”
看起来,他已不打算再接触姜珣。
“本宫今日不回宫。”
裴镇倏地看过来,只一眼又别过目光:“殿下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