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一轮轮换结束,朝堂终于平静下来,御史府又出了事。
本应到孟云起给她施针的日子,孟云起却迟迟没来,乐秧便派赵福出去打听,打听完才知道,御史府好像得罪了太后。
赵福推测到,应当是太后要想拉拢御史府,想给孟云起指婚,结果元氏给拒绝了,说她家大儿天生体弱,不能耽误别人姑娘,但太后却是执意如此,让元氏回去好好考虑,一时间,御史府跟太后的关系僵硬起来。
御史府在前朝就没有搞党派,一心只为朝廷,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结果本就得罪了陛下,现在太后又逼御史府站队,御史府的处境两难起来。
乐秧听得这消息,无甚波动。
新朝建立,不似前朝皇族那般式微,御史府中立的处境势必会被打破,这块肥肉,太后与陛下本就会为此大动干戈。
只不过这一次是太后先行发难而已。
听说指婚的对象是跟随启元帝打仗的将门之女,能提动几十斤大刀茹毛饮血那种,想了一下孟云起那小身板儿,怕不是直接给吓晕过去。
想到那个场景,乐秧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还好,元氏还是心疼孟云起的,但御史府也拖不了多久,这事早晚都要有个决断。
听说那将门之女天天没事儿就在御史府门口晃荡,中间还错把孟二认成了孟云起,拉着他就问她哪点配不上他,把孟云起吓得不敢从御史府出来。
乐秧也不知道御史府是怎么想的,既然他们都以为御史府得罪了陛下,那就应该早日投向太后谋出路才是,相信孟云起肯定会为了御史府牺牲掉自己的婚姻,怎么会如今这样子。
想不通乐秧就不去想,但可惜的是,孟云起不能来给她定时施针了,刚缓解的膝盖又不舒服了,赵福就找了林医女代替孟云起,但林医女说,还是得找个医术厉害的人来,她施针技术不行,乐秧觉得麻烦,但赵福却听下了,还劝过她去找启元帝,宫里的医官总之民间的好些。
乐秧想着启元帝这段时期也很忙,她就总是拖着,把赵福给急的上火。听素晴说,赵福喝了好几壶败火茶。
所以这几日她又能感受到膝盖处传来的疼痛,便知道彧都又要下雨了,但她总在赵福跟前装的没有感觉,让赵福以为她的症状被孟云起针灸的好了很多,就连林医女都啧啧称奇,赞叹孟云起真是个神医,居然见效如此之快。
心虚的乐秧不敢在两人面前表现,独自忍受膝盖的酸痛,让乐秧膝盖酸痛几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她坐在屋檐下,周边放着一杯暖茶,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待这场雨过去,她也就不用在赵福跟前强装了。
端起白玉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素晴就从抄手游廊下急匆匆过来。
素晴踏上前厅,低声道:“郡主,孟公子来了?”
孟公子。
“孟云程?”乐秧放下茶杯问,“他来找我干什么?”
莫不是为了他哥哥的事情?
岂料素晴摇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不是孟二公子,是孟云起孟公子。”
乐秧惊地站起来,失声道:“不可能吧,孟云起不是好好地躲在御史府吗?”
“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孟公子正在门房处,奴婢不知如何是好,便没让其他人看见。”素晴道。
孟公子生性善良,这些日子的事情她也知道,她心里是同情孟公子的,但她也不可能做主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把孟公子给放进去来,她得为郡主考虑。
乐秧沉思片刻,还是道:“让他进来。”
孟云起是一个人来的,他只撑了把伞,穿着乐秧初次见到他时很衬他的青衣。有段时日不见,隔着雨幕他似脚边被雨滴拍打折腰的兰花,没了之前那般的精气神,散发浓郁的忧愁。
他走过前厅来到她跟前,默默地把那滴着水的油纸伞放到一边,然后向她跪了下来。
乐秧没动,也没说话。
他衣服并不如往常整洁干净,湿润的包裹着他消瘦的身体,长发湿漉漉的似是方才整理过,但仍透着散乱。孟云起跪在屋檐滴水而形成的一道道水柱前,水珠砸在地面升起的水汽,成了他眼间氤氲了浓重的雾气,似仙人受难。
“郡主,求您。”
半晌,孟云起终于说话了,往日清凌凌的声音参了些喑哑,听着有些难受。
乐秧低垂着眼,又抬眸笑道:“孟公子说笑了,这娶亲是好事啊,这是做什么?”
随着她带着笑意的最后一字落下,孟云起的身形也跟着颤了一瞬,他抬起头,双眸里雾气凝成实质,眼眶含泪如盈盈秋水,他开口乞求道:“郡主,你别这样,你知道的。”
“您救救御史府,我给您当牛做马,我做什么都愿意。”
在嘈杂的雨声下,孟云起崩溃的声音都如此明显:“我偷跑出来的,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我……”
“所以你穿了这身衣服?”
猝不及防,乐秧打断了孟云起地诉说,突兀地提起了孟云起身上的衣服。
乐秧走到孟云起跟前蹲下,平视着孟云起水润的双眸,抬手摩挲起他身上的青衣,勾唇道:“今天为什么穿了这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