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绑好红绸带,林三七又从梯子下来,裙裾拂过落无悔扶住梯子的手,似用羽毛挠过。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稍纵即逝。
沈轻风和白千流上完香后,见他们站在菩提树下,也走了过来。
而沈轻风没看到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抬头望着数不清的红绸带,觉得有点儿莫名:“三七,你在系红绸带?”
林三七“嗯”了声,也没多说。
落无悔眸光淡淡地扫过沈轻风和白千流,无意识地捻了捻自己被杏黄色裙裾擦过的指尖。
*
沈轻风下定决心要助被困在折柳镇的上千名亡魂重获自由。
但不是现在,清柳派的弟子等不起了,他得解掉他们的毒再作打算,还要妥善地处理四郎的事。
于是他们从折柳镇离开了。
两天后,他们才回到花明镇,即刻着手给清柳派的弟子解毒,林三七不会配药等,所以她只负责在后院煎药。
一天下来,林三七身上的海棠花香差点被浓重的药香味给覆盖掉了。
她孜孜不倦地给药扇火。
清柳派门主柳若柔走了过来,接过林三七手中的葵扇,那张脸消瘦得不成样子,眼窝也深凹进去。
“林姑娘,你先休息一下。”
月色下,柳若柔疲惫之态遮掩不住,那件绣着清柳派图腾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大了不少,以往从眉梢间溢出来的幸福仿佛过眼云烟。
林三七看着她垂眼扇火的模样,试探地开口:“四郎君他……”
扇火的葵扇停住。
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柳若柔的眼眶红了点儿。
“我听沈公子说过了,三百年前他是无辜的,可现在呢,他杀我花明镇百姓,夺她们的灵魂就是为了设阵法救折柳镇被困的亡魂。”
林三七插不上话。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更别说这段家务事还牵扯到了其他无法让步的事,剪不断、理还乱这句话用在这里,她认为也是可以的。
柳若柔眼里闪过丝纠结和心痛。
就是不知那抹心痛是因为心疼四郎遭遇过的一切,还是心疼自己被欺瞒了这么久,或者二者皆有之。
爱恨纠葛。
她闭了闭眼,接着说下去,说出来的话似乎也是在诛自己的心:“为此他还不惜给清柳派的弟子下毒,这也是滥杀无辜!”
说到后面,柳若柔略有哽咽。
“我生来便是守护花明镇百姓的,而清柳派的弟子更是我命儿,他既要毁之,我是绝不能坐视不管的。”
林三七大概猜到她的选择了。
一名一心守护正道和百姓的门主,一名手中已经沾满了鲜血的九尾狐,他们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柳若柔说话时神情异常坚定。
“我对天发过誓,定会给所有无辜死去的花明镇百姓和中毒的清柳派弟子一个交代,我先是守护花明镇百姓和清柳派弟子的柳门主,再是他的妻子。”
一滴泪坠下,“啪嗒”落地。
水渍在地面没多久便风干掉了。
林三七往身上掏了掏,递了张帕子过去,这种情况下,多说什么都是废话,她干脆还是选择默默地倾听为好。
柳若柔低着眉眼,眼尾还是红色的,接过了:“谢谢。”
她干巴巴地道:“不用谢。”
柳若柔没有在后院待很久,毕竟身为清柳派的门主总会要事缠身的,听说是花明镇的百姓们找上门了。
这几天来,他们来了不知道多少回,每次上门都问找没找到解毒的药。
得到还没有的答案,他们又问有没有抓到四郎那只该死的九尾狐,若还是得到尚未抓到的答案,就会用怀疑的眼神看柳若柔。
怀疑她包庇自己的夫君。
尽管没有明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柳若柔也并没有白费力气解释。
他们害怕她会为了清柳派的弟子放弃自己,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觉得柳若柔在危险之际会选择救清柳派的弟子。
林三七暗道,人心复杂。
她又拿起葵扇扇火。
扇了一会儿,林三七活络着脖颈,抬头看向屋顶。
上面倚坐着一名黑衣少年,几乎融进了暗夜中,一副极好的皮相也跟着陷入朦胧。
双腿越过琉璃瓦垂下来,时而晃着,肩宽、腿长,身段接近无暇。
他只有一套红衣。
换掉后又穿回以前的衣衫了,他垂落眼皮从屋顶看下来时,目光清冽,似潋滟着漫天流萤,笑容很浅。
夜色悱恻,落无悔静静地坐着。
有空给他再买几套红色衣衫吧。
无故地,她浮现了这个念头。
林三七被烟火熏得脸蛋红红的,握着葵扇的指尖也泛着粉色,还闷得慌,没话找话聊:“你听到我跟柳门主说的话了?”
半晌,落无悔“唔”了一声,言简意赅道:“她要杀四郎君。”
呃…该不该说他很会抓重点呢。
她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他问:“为何?”
听到落无悔问出这个问题,林三七手抖了下,又听他说:“柳门主不是,爱四郎君么,为何一定要杀他?”
他用上了他们常用的爱这个词。
刚才她还想夸落无悔很会抓重点,现在收回来了,犹豫了几秒,提点道:“你是不是没听完我跟柳门主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