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不开路笺,只能让他把自己捧到窗台上坐好,然后由着他凑近,用几乎是撒娇的语调喃喃,“是不安啊。”
这种烦闷,不舒服,不透气,是不安吗?
“是啊,你本来不喜欢这个咒戒的,是很明确的不喜欢,而且很直接地就动手帮我解了。”迟问把路笺额前的乱发拨到耳后。
“因为会疼,所以你后来不这么做了,但此事搁在你的心里,在你心境生变以后,成了一个小小的执念。”
执念在梦里发酵,被鱼王利用,生成了带有攻击性的魅鲛,本是要束缚住他的,却被闯入的迟问灭了。
故而咒戒也跟着解开,因为这里面还有境灵的参与,此番纯属那物化灵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好事,可路笺竟不是很确定这是好事。
他的直线逻辑突然不适用了,他不喜欢的被解决了,这么简单的逻辑在他这里竟然拐了几个弯,搅得他心烦气躁。
迟问喜欢他替她解决问题吗?
迟问以后对他的撩拨是什么反应,他还能通过什么知道?
迟问不受咒戒束缚后,还会需要自己,换那些所谓的“积分”吗?
“这个情绪,约莫是叫患得患失。”迟问捏了捏路笺的耳垂,“是寻常恋爱关系里会产生的情绪,但于你来说......不应该。”
迟问指了指他身上烫手的鬼纹,“你近来的不安不全是因为我,我估摸着是鬼域异动,会有些什么牵绊,影响到你。”
许是鬼界专属的某类能量流动,许是魂术运作时,丧念亦或是别的什么,搅风搅雨。
路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确实是一时迷糊了,其实这感觉很好分辨的,放在过去他根本不会为此困惑。
用直线思维观之便能知晓:因为迟问而起的情绪,他都喜欢,但因为不明缘故翻涌的,他会不舒服。
他乐意被牵着走,但只能是由迟问牵着。
是以让他现在不安不舒服的,不是迟问,是鬼域异动。
“我本是想在月流小镇解开你身上的神印压制,但后来云落岛的变故......”迟问叹了口气,“云落岛的梦牢你进了两次,我不放心。”
路笺的弱点在梦里,他虽不说,但短时间内入梦两次,于他必是大损,何况现在又是要近月中的时候。
迟问不能在路笺最虚亏的时候取印,就算有月流小镇的两千丧怨作补,她也不敢。
她在乎嘛。
“总之我的话,你无需过虑,我不会在意你出手介入我的事,你自行判断即可。”迟问才不要路笺从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变成甘心为她所缚的木偶。
也许几日前的迟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她也通透了。
路笺从来就有分寸,也从来就认可她,就算迟问很小白菜的时候,路笺出手帮她,都会先问一声,足以证明路笺自始至终都把迟问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是迟问打一开始就没想跟对方并肩。
“怕对方出手干涉,怕对方帮忙,是对自己的不认可,是觉得对方在对自己不认可,我现在没有这个顾虑了。”迟问尽量把话捋成了路笺能理解的逻辑,“我认可我自己。”
认可自己完全受得住对方任何程度的溺爱,认可自己完全不需要靠单打独斗来证明实力,认可自己无论受了多大的“恩惠”,都有能力回报。
“你不用对我讲分寸,我也不想对你讲分寸。”迟问忍住了许许多多的大道理,最终给了路笺如此简单直接的结论。
然后便被他很不讲分寸地,就着窗台,肆无忌惮。
……
“啊,且住,且住,大家可能都在等着我们出去呢。”迟问推了推路笺,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先谈正事。”
“都是正事。”路笺笃定。
“......没错,都是正事。”迟问点头同意,无法反驳。
谁说不是呢,怎么谈恋爱就是不务正业了呢,明明都是正事嘛,只要脑子清醒,感情健康,那么谈恋爱就是美好的精神文明建设,是维持身心发展的必要正事。
情绪价值很宝贵,可遇不可求,就跟搞事业一样,值得认真投入,积极经营。
“感谢你让我拥有健康愉悦的心情,处理这一摊子烂事。”迟问郑重其事地朝路笺微身,“现在我邀请你,费些精神,再与我去听听另一种正事可好?”
“好。”路笺很好哄的,他惯来如此。
更别说他最近确实有些在乎鬼域的问题了,那个他出生的地方,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为何独独不与他这个“祖宗”商量。
他这般的实力,鬼域放着不取,甚至有抹杀的举动,究竟是什么缘故?
路笺罕见地,有了些好奇......和不满。
而且自他独力破了第一个梦牢以后,他似乎也对天帝的存在也有了一点不快。
这个自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对手,在被他打赢了一次后便追着自己不放、还不惜下作到扼杀他于襁褓的家伙,实在是妄为世间统领。
遑论天帝还跟迟问有过节。
“嗯,有喜欢的家伙,也有不喜欢的家伙,这才对嘛。”迟问与路笺并肩走着,穿过小木屋外的林间小路,来到柏荆族中的正宅。
大家果然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断燎也刚好听说了,那在梦里杀了路笺上千次的家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正是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