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了高中,一个学期学费好几千……
而且,他这成绩考不上好高中。
差点儿的高中, 读了还不如不读。
梁玉菁说:“你可以申请奖学金的,努力学习, 考上好大学,以后才能找到一份体面工作。”
“也不一定非要读书啊, ”梁姗盯着沈卿译看了一会儿,晃着腿说:“哥哥这么好看,可以去拍戏呀。”
一筷子拍在她脑门上,梁玉菁怒道:“你真以为拍戏那么容易?他这个年纪,又不是科班出身,没人推荐, 哪儿来的戏拍?”
梁姗太单纯,不知社会险恶。
沈卿译沉默的吃了饭,梁姗一直在给他夹菜,他低着头,闷闷的说谢谢。
其实他也想读书的。
他成绩不好,是因为压根没什么时间学习,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挣钱上了。
他得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说以后要去做什么。
过了两天,梁姗在一个工地上见到了穿着汗衫的沈卿译。
她那时候只是和陈念云来这边玩儿,见到这边在施工,心里也发憷,不想去。
陈念云却说:“我妈妈说,沈卿译在这边当小工,我想去看看,姗姗你陪我去嘛~”
她们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从门口往里看。
沈卿译正在搬砖。
把一块儿一块的砖排成一行,然后抱起来,搬到另一个地方。
汗珠从他的头上留下来,滑过脸颊、下巴、没在被灰尘染成灰白色的汗衫里。
陈念云没有说话,梁姗也沉默着。
他周围还有好多人,都是中年男人,像他年纪这么小的,一个都没有。
梁姗在这时候,忽然觉得生活很艰难。
“我妈说他这样搬一天砖,能赚一百五。”陈念云说,声音在烈日下好像要被蒸发:“但是也不是每天都能搬砖的,也不是老有活干。”
梁姗掐了一下手心。
她眼睛里好像聚了水,下一瞬就要流下来。
不想要沈卿译这么辛苦,也不想看见他累的像一条狗。
可是她无能为力。
她没有钱,甚至比沈卿译还小一岁,她养不起沈卿译。
沈卿译那样傲慢的一个人,就应该高高在上,看谁都像在嘲讽。
而不是现在这样,在如火的烈日下,汗水像水一样的留下来,弯下腰搬砖的样子,腰杆仿佛永远直不起来。
那天她和陈念云回家的路上都没说话。
傍晚的时候,梁姗端了个凳子在院子里坐着,夕阳是橙黄色,她洗了头发,等头发被风吹干。
等了一阵子,沈卿译回来了。
还是那件脏兮兮的灰白汗衫,嘴里咬着一支烟,眸光暗淡。低着头走进来。
他好似没有看见梁姗,径直走了。
梁姗喊住他:“沈卿译哥哥。”
他脚步顿住,回头,表情有好几秒的空白,像是不知道怎么反应。好一会儿才点头,声音喑哑:“有事儿?”
梁姗眨了一下眼睛。
“你搬砖累不累呀?”她问。
“不累。”沈卿译说完就要走。
梁姗忙说:“你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不耐烦地沉了下眉眼,很冷淡的说:“不用。”
好像很不想和她说话。
梁姗心里犯怯,可想到沈卿译那么辛苦的样子,她握了一下拳,“你等我一下,我拿给你。”
她进屋子里去拿东西。
沈卿译原本想走。
还跟她说什么呢?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只是一个初中毕业就辍学的小混混,没文化、没正经工作,靠苦力挣钱。他哪里配得上,像梁姗这样,仿佛城堡里长大的水晶娃娃呢?
可空气中残留着很浅的花香味。
大概是洗发水的香味。
香中还透着一丝甜。
沈卿译动了动手心,掌心的伤口一动,就是入骨的痛。
捡垃圾都没搬砖累。
可是,搬砖挣的钱多。
他取下烟,站在原地,抬眸看天空。
天边一片赤红的火烧云,很像好久之前,梁姗和陈念云在院子里骑自行车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不知道对梁姗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代表着什么。
可现在却再清楚不过的知道。
他喜欢她。
不是那种对水晶娃娃的喜欢,而是,想娶她做妻子的那种喜欢。
然而,往后,这种渺茫的可能,也被掐灭了。
一个农民工,和大明星之间,会产生爱情?
他眨了一下眼睛,有那一瞬间,很想杀了沈钱富。
其实他攒的钱已经很多了,林林总总加起来,好几万,足够他上完高中,甚至再念一两年大学。
沈钱富把这些钱全输了。
要是沈钱富死了……
沈卿译在心里想,沈钱富死了,没人会去计较,他是沈钱富唯一的亲人。
“这个给你。”少女的声音在微风中响起来。
沈卿译下意识去看她的手,那是一个用布包起来的小方块。他心下已然清楚这是什么,却还是问:“什么?”
梁姗把那个小布包塞到他手里,说:“是糖。”
他比她高很多,垂眸的时候,能清晰的看见梁姗发顶的旋涡。
很小的一个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