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他曾经梦魇醒来时的脆弱,钟令的心还忍不住为他而抽痛。
那时候他爱得那么深,她回应得那么热烈,一切,都还是最好的模样。
钟令的泪滚落在黑米粥顺滑的毛发上,晶莹的两滴,让它回头舔舐着她的脸。
她不敢多做深呼吸,只吸了吸鼻子说:“可我也说过,三个月结束,我的冲动消退,我们就结束。”
他为她挂满灯球的那一晚,是她这么多年来最为心动的一晚。
她甚至短暂地想过,哪怕他居心不良,她应该也会心甘情愿沦陷在这样的温柔里。
那时候,他的爱意如此真挚,害怕她受伤害的心也那么真诚。
她无声落泪,倔强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檀舟。”
身侧凹陷,檀舟坐上了她的床,他抱开黑米粥,看见了她还会流泪的一双眼睛。
她拼命想要遮掩,但情绪失控的人已经压了上来。
他通红着一双眼,碎裂的眼眸蕴着泪水,他追问:“为什么不要我解释?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为什么要这样决绝?这三个月,你从未感受到我爱你吗?”
钟令流着泪点头,“对。”
“从未。”
他紧握住钟令的手,重复喊着:“不,老婆,老婆,别这样,不要这样对我。”
“我可以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
钟令猛地抽回手,“太晚了,檀舟。”
她问眼前人:“为什么不要你解释?你解释的机会还少吗?”
“夜店,警察局,停车场,家里,床上,望山古镇。”
“因为晏明逸被骂上热搜的时候,在商场被纪思莹为难的时候,给我那张六千万银行卡的时候,被简泽弈觊觎的时候,被何玄墨逼迫的时候,陪你回家的时候,结婚的时候,做.爱的时候。”
她骤然停顿,深吸了一口气,“你口口声声说爱我,那这些时间,这些地点,你为什么不解释?”
钟令的情绪又开始反复,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过度换气。
她平静了语气,说:“是你自己选择了不解释,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机会解释?”
她的声音是一根弦,一响,就带动他的心弦,因为同频共振着,所以她落泪,他也落泪。
他的眼泪滴在钟令脖颈,滚烫的温度,灼伤了她的皮肤。
朦胧泪眼对望着,她轻声说:“檀舟。”
“你知道吗?”
“当初决定要和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做了另一个决定。”
“我那时候知道自己守不住家产,便告诉自己说,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挣,失去的土地我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拿回来。但我若是因为土地使用权失去了你,那我一定会好难过好难过......”
“所以我决定,为了你,放弃一切。”
她轻轻吸气,目光移向飘雪的窗外,回忆朝她汹涌而来,她说:“我曾经,好喜欢好喜欢一个人,我想他,念他,好多年。因为和你结婚,我决定和过去告别,扔掉所有和他相关的画,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人。”
她收回视线看着檀舟,“别人瞧不上你的时候,我极力辩解,说她们不知道你的好。”
“别人说我傻的时候,我淡然一笑,说她们不懂我的心,不懂我真正想要什么,没有辩解的必要。”
“就连你无套内.射的时候,我一边生气,还一边劝自己冷静一点,想着,是不是该顺其自然和你拥有一个可爱的宝宝,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义无反顾,毫无保留地选择了你。可是你看现在......”
钟令的声音哽咽,她问他:“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像不像一个笑话?”
“不,不。”
他摇着头,紧握住钟令的手,一声声告诉她:“不,不要,依依,我一生一世只爱你,你也一生一世只爱我,继续爱我,好不好?不要再想起别人,不要再想起别人的好,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求你,不要再想起他。”
“是我错了,是我瞻前顾后不敢开口,是我辜负了你的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不要离婚,我求你,不要和我离婚。”
听着他颤抖的声音,钟令闭眼抽回手,说完这些话,她骤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没错。
连身体也在告诉她,远离让自己伤心的人,远离让自己伤心的事,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从不相信破镜重圆。
破了,就是破了,也许那些残缺的碎片放在那里她还会偶尔怀念,可若是强行拼凑,每一块碎片尖利的棱角都会扎在她的心上,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伤和痛从来不会消失。
檀舟不喜欢钟令此时认命般的沉默,他一次又一次想要牵她的手,可她的手腕,掌心,指尖,都那么冰,那么滑,他怎么握,都握不住。
他不愿相信这一切发生了,明明前一天,他们还那么激烈地做.爱,那么需要彼此,那么难以割舍。
可这时候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爱一旦抽离了,身体只是冰冷的躯壳,他怎么捂,都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