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玄甲太硬,她并不喜欢,可没有办法。
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见崔承嗣翻了翻侍女送进来的胡裙。她们大抵以为明姝是崔承嗣心血来潮掳走的女俘,备下的胡裙轻薄透骨,欲遮不遮。旁边还放着细闪的腰链,项链,臂钏……崔承嗣翻了会,红着耳根撇到一边,干脆再取了自己宽大的胡袍裹住明姝,将她放置褥上。
“没有更合适的衣服,穿我的。”到底是去见小忆廷,不能失了体统。
明姝便飞快地穿好,只是在取崔承嗣的蹀躞带时,指尖仿佛被烫了下,念及那噩梦般的记忆,她便又收回来,刻意道:“这革带太宽,不合身。”
明姝纤腰不足一握,崔承嗣不疑有他,余光又瞥见刚才被他扫开的腰链,只好将它再拿起来,交给明姝。
两人看着那闪闪发光的腰链,俱是沉默。
明姝终于使用它,却没有主动起来。她的不主动让崔承嗣心口发闷,他再次将她抱起,手指划过那勾勒出纤细楚腰的链子,道:“晚上,我会再差人给你备几条合身的裙子。”
明姝软声道:“商队里有的。还有身滚狐狸毛的斗篷。”
她仿佛觉得他不会答应她回商队,刻意不看他的表情。但她还是想试试,若能再见到孟疏,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崔承嗣果然没有应,只是将她抱紧了,“如果喜欢汉人的样式,我可以着人采买。”
只要不提商队,不提离开部落,他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廷州,没有和他分开过一样。
可商队的生意才做到一半,难道为了报复她,他要就此将她圈禁在部落里,抑或是随他返回廷州,一辈子困在都护府上吗?
明姝念及此,不禁身子轻颤,足踝的金铃也叮当作响。她试图向他求饶认错,张了张口,才想起自己已经央浼过了,只是他没有答应。
明姝一时心乱,索性抿唇不语。
*
崔承嗣将明姝抱到宫帐中,小忆廷一看到明姝,便兴奋地扑过来,“阿娘!”
他之前还忐忑着,已经准备在地上把崔承嗣的人像画成小狗,没有想到崔承嗣真的把明姝还回来了。他不免扬起小脸,冲崔承嗣伸出小指,又表示欣慰地点了点头。
明姝不知他和崔承嗣打什么哑谜,但崔承嗣只是抬眸看向别处。
帐中无榻,唯有一床更加华丽的褥子。崔承嗣将她放下,明姝便搂住了小忆廷。小忆廷还太肉了,贴着人的时候像个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吧唧一口。
蹭了会,小忆廷却见明姝脸色苍白,还背过身轻咳。他不禁皱巴小脸,担忧道,“阿娘,你怎么了?”
“没事,咳咳,就是有点着凉。”明姝被那番作弄,穹顶又漏风,难免染了风寒。她突然想到,自己这样会把病气传给小忆廷,不禁将他推开,“好了好了,阿娘现在不能太靠近你,不然忆儿也会病的。”
她突然便咳嗽得更厉害,瘦弱的肩膀轻抖,两颊色泽瑰艳。
崔承嗣攥紧拳头,内心好似被塞了一枚酸枣,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控制住暴虐的脾性。
她憔悴的模样,可怜得叫他心痛。
便在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小忆廷突然板着一张脸,走到他脚边,用拳头打他的腿:“肯定是你,你坏坏,阿娘先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生了病。你要给阿娘道歉!”
崔承嗣眉头拧动,他本就不善言辞,如何说得出口?
明姝也赧然,小忆廷又不知道她和崔承嗣的过去,亦不知崔承嗣地位,万一惹恼了他怎么办?她认识崔承嗣那么久,从没见过他向谁低头。
“忆儿,别闹了,快过来。”明姝轻咳道。
小忆廷等了一会,果然没见崔承嗣开口,只好悻悻地回到明姝身边。
他嘀咕道:“坏人肯定不会认错的,如果阿耶在,阿耶肯定能让他认错。毕竟阿耶那么厉害。”
他的嘀咕,明姝和崔承嗣听得一清二楚,两人不免同时“咳咳”两声。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崔承嗣就是他父亲。
明姝忍不住道:“崔承嗣,忆儿现在对你的印象比较差,能不能迟些……他不是有意的,怪我没有告诉他。”
崔承嗣淡道:“无妨。”
他只是心口堵得很,明姝对他的口吻诚惶诚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重逢时,没有给她任何分辨的机会,却狠狠折辱她的缘故。
明姝美目在他面上逡巡,确定他没有明显的怒意,吃了颗定心丸。小忆廷太口没遮拦了,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她发现小忆廷的膝盖有伤,又忍不住掉泪,怕不是为了找她摔的。小忆廷却突然用手抵住她额头,摇了摇头,口中念念有词。
明姝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不病不病,唔,阿娘不病。”他认真道。
他记得自己发烧时,明姝也总是摸他额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照做的话,明姝一定会好起来。
明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眶酸热,顺着他的话道:“嗯,会好的,阿娘很快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