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指尖摸了摸马头,果然害怕道:“岑姑娘,这马儿脾气似乎不太好。”
她还没有碰它,它便在那焦躁地用马蹄搓着地上土灰,尾巴来回摆动。马眼狭窄,目光戒备。
岑雪衣却哄道:“马儿都这样,殿下见多了便习惯了。”
冠冕堂皇。士卒给它套上马鞍时,它一直扭动躯体,抗拒不已。明姝无需观察,便知晓岑雪衣在卖什么药。
“终归是第一次,岑姑娘能不能先帮我骑骑看?”她刻意委求。
岑雪衣不应不行。
道了声好,她翻身上马勒紧马腹,还没有下令,马便试图将她甩下去。岑雪衣暗叹果然性烈,凝神聚睛,试着操控它先绕马场走一圈。纵然马烈,也经过了初步训练,不至于驾驭不了。
明姝施施然站在马场的外缘,看着岑雪衣。
她答应学骑马,只是希望以后有个正当的理由在人前骑马,二一个,她要借这匹南诏马出一出岑雪衣整蛊她的恶气。
但见岑雪衣策马慢慢行至半途,越来越顺手时,明姝将袖口的弦月弯刀露出,对准太阳,将光线反射到马目上。那马即刻烦躁,开始加速狂奔。
岑雪衣始料不及,怎么呼喝拽声,马都不受控制地疾驰,她紧张之下,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喊得涕泗横流,异常狼狈。若非有士卒策马追着,用马套套住马脖子,她便要策马冲出围栏,奔进大漠里了。
等她被人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已是两股战战,双膝发软,满脸泪痕。
明姝貌似讶然,掏出绢帕欲为她拭泪,岑雪衣却烦躁地挡住自己的脸。
邪了门,她本来便要降住的马突然发疯,害得她在明姝面前丢人。
明姝柔声关切道:“马这么难驯,姑娘要不要换一匹?姑娘这样,我都不敢学了。”
出了那么大丑,岑雪衣也没法再让明姝骑这匹马,咬牙切齿道:“好吧,我再给殿下挑一匹。”
她悻悻地卷起鞭子,跟士卒去马厩挑军马。纵然挑也要动点手脚,非让明姝吃苦不可。
等她走远了些,明姝却笑吟吟地,对准备把那南诏马牵回去的士卒道:“让我摸摸它吧。”
“殿下,此马性烈,您最好别碰。”
明姝指尖摇了摇,柔荑轻抚马儿的脸,没想到原来还在焦躁刨土的马儿逐渐安静下来,明姝做了个噤声手势,示意那士卒安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上马驰骋。
她大抵是心痒了,倘若不需要迎合崔承嗣,何至于天天闷在屋里。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什么都不做不是她的脾性。
她挥舞马鞭,快意地在马场狂奔,红色芙蓉披膊随风延展,好似滴入水中的朱红墨迹。黄沙红裙,天然成画。
她渐渐忘乎所以,见那士卒待在原地,不禁侧下腰腾出只手,抢了他背上羽箭对准湛蓝苍穹,射/出三箭。天空中大雕哀鸣,盘旋坠落。
啪一声,砸在了一匹黑马马蹄下。
尘土四处飞扬。
崔承嗣勒马,远远眺望,却见明姝弓箭脱手,像是因意外呆住。下一秒,她身下的烈马便失了控。
她根本没想到崔承嗣会来,不敢施展马术,落在崔承嗣眼底,却是她因无法控驭烈马,就要从马上掉下来。
“嗣哥,殿下有危险!”旁边,李澍紧张道。
崔承嗣眸色沉郁,在明姝随马儿过来的时候,忽地跃到明姝马上,俯身攥紧缰绳,以口令安抚烈马。
随即将明姝圈在怀里,策马兜了一圈。
原来烈性的马竟变得格外温顺,速度逐渐放缓。
明姝不禁意外,这冷面阎罗竟然舍身救她。
不是在接见使臣?
她眼波漾动,刻意软若无骨地贴紧他的前胸,怯怯道:“好可怕,若非夫君过来,我便要吓死了……”
他还穿着待客时的胡服,滑腻的锻料冷得刺骨。明姝睫羽翩跹,逼自己越贴越紧。
“夫,夫君怎么知道,我有危险呀?”
崔承嗣已要下马,忽地被她温软包裹,紧了紧绳子,又继续向前。
看到明姝出事,他不假思索救人,说出来岂不让她误会?
旁边李澍打马而来,却是接话道,“万幸啊殿下没事,你不知方才嗣哥听闻你来学骑马,急得连衣服都没换,就往这边赶。”
“咳咳。”崔承嗣耳根陡红,沉沉咳了两声。
第17章
“真的吗?”明姝闻言,不禁欢喜道,“夫君原来这么在意我?我一直以为……”
她楚楚可怜,似乎曾独自咽下许多崔承嗣冷待她的伤痛。
李澍不禁道:“当然了,嗣哥他……”
崔承嗣用更沉的咳嗽声打断他:“南诏马最难驯服,公主与我新婚伊始,若在廷州出了事,朝廷上不好交代。”
顿了顿,他补充,“希望公主为两境安宁考虑,往后不要再危险行事。”
明姝默然无言。
原来他在意她的安危,是因为她才到廷州不久,人死了王室那儿不好交代。
她还以为,这些日子他总算有所感动,惦起她的好。
崔承嗣这番话,叫李澍之前的宽慰都作东流水。
他不禁讪笑,翻身下马。像是发现了什么,快步走到坠落的雕前,怪诞道:“殿下,方才远远见你持弓,雕是你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