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嗣皱眉:“戴了新的,就不要戴旧的。”
“不要紧。两支都好看。”明姝将凤簪摁回去,又把蟠龙簪簪上,婉笑道,“龙凤呈祥不好吗?”
她随便簪的位置不太好,龙被凤压在了下面。崔承嗣忽然攥住她的腕,非要重新簪。
把凤簪取出,把蟠龙簪簪回。
簪在她发髻上最明显的位置,明姝挣了挣,却觉得他力气大得吓人,根本没有把凤簪簪回的意思。
“夫君,把凤簪还我吧。”她求他道。
崔承嗣攥着凤簪,摩挲着,只要稍稍用力,这簪子就能被他折断。
“它对你很重要?”
他颇有些无理取闹,明姝莫名其妙。默了会,她的柔荑覆上他粗糙的手背,讨好道:“是啊,夫君,还给我吧。”
她一连婉求了两次,崔承嗣这才把簪子还她。
虽然还了,簪身的金子也被他攥扭曲了。
明姝无语,把簪子簪了回去。这次倒是凤在下龙在上,崔承嗣喉结滚动,欲言又止。岑雪衣像个多事的站在那里,白眼翻了又翻,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说完。
她转了转桌上茶盏,忍不住插话:“嗣哥哥,过几日要不要在割鹿台办跳火节,和百姓们热闹热闹?岑哥哥近来都在廷州,过年了,大家一起喝酒吃肉,自在开心多好啊。”
崔承嗣若去,明姝也一定去的。
等明姝到了外府,岑元深便有机会看见她的模样了。
崔承嗣盯着那凤簪,随口道:“你想办?”
“崔伯伯身体好时每年都办,隔了有几年了,确实想办了。”
“那便办。”
明姝倒是听说过跳火节,人们聚在高高的篝火前,往里面扔剪纸烧东西。她不太感兴趣,何况可能要与岑元深同行,不免掩唇咳了咳:“我最近身体不知怎么总不好,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去呢。”
崔承嗣眸色又沉:“你不去?”
明姝弱声道:“我心里是很想与夫君去的,但是不知道到时候病能不能好了。”
崔承嗣刻意站起来,却也还是看着明姝,“你若不去,我到时候便只和岑雪衣游街。”
岑雪衣眸光亮了:“真的吗?”若能和崔承嗣并肩游街,岑元深见不见得到明姝,也不重要了。总有机会见的,但和崔承嗣一起游街的殊荣,却不是谁都享有的。
何况,还是崔承嗣主动提出和她一起。
明姝只想摆脱岑元深,恹恹道:“那夫君好好照顾岑姑娘,我到时夜里就不等夫君,先歇了。”
说是如此,明姝却暗自盘算,那日定是喧鼓震天,游人如织,她可以换身便服戴上凤簪在街上逛逛,兴许能碰到认得簪子的人。
崔承嗣的语气突然沉下来:“我还有别的事,不会很晚回,你可以等我。”
他一副她招惹了他的模样。
明姝茫然,指尖摁了摁头顶的蟠龙簪,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病。
*
崔承嗣才离了寝屋,岑雪衣便得意地飞了眼明姝,乐颠颠跟出去,但是叫了半天,崔承嗣也没有等她。
崔承嗣看到王管事,招呼道:“再去玉器店买些簪子,送给府里上下女眷。”
“啊?大人要什么样式的簪子?”
“不是龙头簪就可以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道,“去请廷州最好的大夫过来,给公主看看。这几日不许她再出门,务必养好病。”
他走到凋萎的荷花池畔驻足。看着看着,已经泛黄的荷叶上仿佛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年,半跪在小女郎面前,为她簪簪子。
崔承嗣掷出一块石头,沉沉砸进湖心,荡漾开一圈涟漪。那浮影似乎也就此消失不见。
*
下午的人事往来,崔承嗣一概交给王管事。
直到傍晚,他才背着长柄斧回到都护府,下马便直奔书房。
途径大片沿着红墙攀爬的五色地锦,却见明姝正从轩和居那边袅袅过来。
仿佛看见他了,才掏出帕子咳嗽两声。
崔承嗣没有理睬她,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什么也不做。门窗大开,干燥的风沙吹进来,吹得宣纸纷飞,也不用纸镇压。把斧头扔到边上,坐在高大的檀木圈椅上,两条腿交叠搭在木桌上,烦闷地解开了圆领衫的系扣,白色交领中衣内薄汗涔涔。
他已经在练武场待了一下午,但内心的闷堵始终未好。
歇了会,他盯着桌上的狼毫笔,眼前又浮现出明姝狐眸楚楚,明媚撩人的芙蓉面。先前已喝掉了两袋水,仍觉得口干,心里有个念头蹿出来,不免轻阖上眼,掌心缓缓向下,解开了腰间蹀躞带……
明姝进屋的时候,崔承嗣已瘫进了圈椅中,仰着的颈项浮凸青筋,仿佛刚历经什么人事,锁骨处皮肤泛红如春潮漫过。
这次,他终于听到明姝轻如猫儿的脚步声,掀起薄薄的眼皮。那湛蓝的眸定在明姝脸上,光影漾动,半晌才记得把手里濡湿的帕子,攥成团扔了,靴子碾上去。
“夫君,你在做什么?”明姝捧着一件雪貂裘,耳根浅浅浮粉。
崔承嗣没有想到她会这时候过来寻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