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住她!”
苏皇后离她最近,喊出一声后急跨出数步来拽她。
她还指望着逃出去后,用何皎皎来威胁凌昭,怎肯让她走。
一方却听呼啸一声锐响,一只流矢掠风,越过何皎皎钉在苏皇后脚边。
苏皇后僵了僵,随后眺目一笑,“十三回来了呀。”
身后苏盛延带人与北梁人拼杀,何皎皎脚步不停,寒风耳边嚎啕,吹得她也落了泪。
金鸾殿前的蟠龙柱广场上,一匹黝黑骏马雪下扬蹄,马背上年轻的将军刚负了长弓。
他掠马提枪,银枪雪亮,两侧众骑兵杀了出来,搅得战局越发的乱。
眨眼间,凌昭寻着空隙纵马到了何皎皎身前。
他未勒停马匹,俯身展臂将她带上马后,不多做停留,一抖缰绳掉头便走。
不然,等北梁主力彻底围住皇城,他们就走不了了。
苏盛延没有撤兵,凌昭的大部分兵马过不了湘江,大军开拨再快也要十来天才赶得回来。
他干脆带了三百轻骑兵孤身犯险,日夜兼程赶回来,只求能带走何皎皎。
此刻她进了他怀里,凌昭仍旧没有实感,绷着脸不言不语,神情凝重。
他肩甲上血迹干涸,他是硬杀进的重围,此刻又要杀出去。
马蹄声杂乱,凌昭带来的人纷纷从混战里撤了出来,拱卫在他们身侧,一人打马过来,“报,我们刚又折了九人。”
“现拢共剩一百二十一人,进城的路估计都让北梁人堵死了,往哪儿走?”
他冰冷的声音夹着一丝不耐烦,落到何皎皎身上的目光,很不友善。
来时的路上,凌昭让这人骂了很多次,他问他,是不是真要为一个女人送了命。
北梁大军压境,苏皇后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他们本可稳在沧州,慢慢等北梁人耗死苏盛延。
凌昭轻骑入敌围,简直疯了。
何皎皎不解其意,埋进凌昭怀里,搂住他的腰。
他两又是一次久别重逢,然情势危急,前路茫茫,哪有互诉衷肠的时间。
何皎皎浑身冰冷,甚至半点喜悦都曾未有,只能抱紧了他,遣眷且茫然地唤,“凌昭。”
“滚一边儿去,哪儿来的往哪儿走。”
凌昭却她那一声逗笑了,撵走了那人,低头蹭了蹭何皎皎发顶,笑声低而郑重。
他说:“何皎皎,反正我这辈子是要和你死在一起的。”
何皎皎嫌这话晦气,拧了他一把。
她心里却不禁得疲倦地想,也行,就这样吧。
要离开广场时,何皎皎回了头。
传过来的兵戈之声逐渐微弱,苏皇后一行人已被围困进金銮殿。
风雪遮人耳目,何皎皎隐隐看见,堵在门口挡住北梁人的,仅剩一个高大的身影,应是苏盛延。
而苏皇后一步一步,在向高台上的龙椅走去。
何皎皎收回目光,又落到身上的大氅上,这是苏盛延给她的。
她记得,他还给她的猫编过一个小篮子,铁汉柔情,让何皎皎惊讶好久。
苏盛延的来历,在京中并非辛秘,开始是一段笑料。
他原是苏家的家仆,据说是因为力气大,因缘巧合下得了苏长宁赏识,跟他从了军。
从小兵做起的,那时齐周跟北梁战事正焦灼,他短短几年内屡立奇功,更是曾千里奔袭,救过苏长宁一条命。
从那以后,苏相国收了苏盛延为义子,苏长宁跟他拜了把子。
凌昭小时候不好管,谁都烦他,苏皇后就经常把他丢给苏盛延。
何皎皎还是觉得凌昭跟他长得像。
可她再也不会和凌昭说这种话了。
苏盛延和苏皇后,他们活不过今夜的了。
寅时初,一场血战,他们冲出了城门。
可流矢几乎擦着耳边落地,北梁人多势众,冲散了凌昭大部分下属。
他们坠了马,摸进了山林里,没有躲过追兵。
他们遭遇的北梁将领似乎看出凌昭身份不一样,穷追不舍。
靠着最后几位下属引开追兵,凌昭扯着何皎皎,躲进一个入口偏僻的山洞里。
何皎皎扶着山壁往外看,积雪掩埋的山林间星火点点。
北梁人举着火把,漫山遍野找他们的踪迹。
何皎皎不作声响往后退,她适应了山洞里的昏暗,回头看见一团人形的黑影依在山壁东倒西歪地坐着。
何皎皎摸索到他身边坐下,不敢乱动,轻轻地喊:“凌昭?”
凌昭“嗯”了一声,窸窸窣窣,何皎皎被他扣紧五指,他声音绵长无力,说的却是,“还好。”
一只箭矢穿透他左肩,坠马时有一刀横砍过来,凌昭将何皎皎拽到他身下,那一刀便从他肩头劈到腰身。
但一路逃到此地,何皎皎没受伤,所以也还好。
两人在黑暗里相互依偎,何皎皎不敢睡,也不敢让凌昭睡,过一会儿就喊他一句。
谢天谢地,他都应了。
如此,总算熬到了天亮。
白光透进遮掩山洞的藤蔓,何皎皎又行到洞口看了看,一片冰冷绝望。
她看见飘扬的苍鹰旗。
北梁人在山下扎了营。
她面上并未展露,身上还有根帕子,弯腰抓了一捧雪团到帕子里,回到凌昭身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