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在他的描述之下,昭敬皇后的音容笑貌恍然就在眼前,令人听得心里忍不住生了孺慕温暖之意。
李熙再也忍不住了,他低着头,紧紧捏着手里那合在一处的一对玉佩,口中哽咽着唤了一声“母后”。
这么多年过去了,昭敬皇后在他的脑海中的印象已是越来越模糊了,他只记得她一直病歪歪的模样,她的身上,也总是隐约有一股药味。她总是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爱怜里又透着些悲伤。当年幼小的他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如今想来,她是一见了他,就想起了那一出生就被残忍杀害了的弟弟吧。
“殿下不要太过悲伤,娘娘当年虽是受够了骨肉分离锥心之苦,可自次那次相思宫见过一面之后,娘娘就变得开心了起来,她积极配合太医治病,还一心谋划着玄郎君的未来。她曾想过要设法将玄郎君送去宫外,可一来宫禁森严,想要送出一个孩童实在有风险,二来宫外一想又寻不到可以相托之人,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让玄郎君暂时留在相思宫由我看顾。”
袁公公说到这里站起了身,伸手指着屋内的陈设又接着道:“殿下请看,这屋内的画,屏风,琴还有花瓶,全是娘娘为玄郎君准备的。这些都是娘娘当年的私藏,要么与殿下屋内的一模一样,要么是成双成对的。娘娘还为殿下和玄郎君赶制衣裳,春秋秋冬四季衣裳,每一岁都提前做好了,三岁,四岁,五岁的……一直做到成年……”
原来是这样,许琳琅听得袁公公这话,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她自相思宫出来,见到了同样身着同样青绿宽袍的李熙。当时她也由此笃定,李玄与李熙是同一个人。如今想来,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昭敬皇后当年亲手制成的,自然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那一天凑巧两人都选了那件青绿袍子穿了。
“只可惜,娘娘身子亏空太多,又伤神过度,见过玄郎君之后已然是强弩之末,硬撑着一口气。待到了年底,她还是捱不过去了,带着对殿下和玄郎君的无限牵挂,香消玉殒了……”袁公公说完长叹了一声,面上的神情也极是黯然。
“母后,母后您为什么不再撑一撑,再等一等,等我长大一些……”李熙口中低喃着,眼泪也一滴又一滴的自眼眶溢出。
李玄见状站起了身,慢慢走到了李熙的跟前。
“哥哥,你别难过了,我们兄弟二人今日总算见面了,娘亲若是在天有灵,她一定会高兴的。”李熙轻着声音,口中劝慰李熙道。
李熙闻言顿了下,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比自己明显孱弱苍白的面孔,心中一时酸楚一时心疼,这血脉相连的感觉令他忍不住一阵阵心潮激荡。
“是,我们终于见面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再欺负你了,谁都不可以。”李熙站起了身,双眸看着李玄的眼睛,口中一字一句说着。
李玄听得点了点头,又泪眼朦胧着唤了一声“哥哥”,李熙抬袖替他擦了擦眼泪,然后低下头,将刚才合二为一的玉佩又分开了,将那块饕餮纹玉佩替李玄挂在腰间玉带之上。
“走吧。”李熙朝李玄伸出了一只手。
走?李玄顿时怔住了,脸上一片茫然,显然不知道李熙这是何意。
第27章
“走, 我现在就兑现当年母后对你许下的承诺,带你走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以后, 你和我同住同食, 每天就可以看到天, 看见阳光,还可以听风看雨, 看晨露夕岚,四时变幻, 总之,你想看的,想做的,想得到的,我都会让你如愿……”
李熙一番说话真诚之极,李玄听得先是露了向往期待之色,可片刻后,他还是犹豫了下, 又轻轻摇了摇头。
“不, 哥哥, 都这么多年了, 我已经习惯待在这里, 习惯了昼伏夜出,出去后说不定还会不适应,就让我还留在这里好了……”李玄轻着声音竟是拒绝了李熙。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你是担心外面会有什么危险吗?你放心好了, 我们的那位好父皇, 如今一心在崇真宫修道成仙,连我都难得见上一面, 应该不会关心我东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只要我严令下去,没有人敢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的。”李熙提到了皇帝,语气里也有了一丝凉薄之意。
许琳琅也起身走到了两人身侧,她将李玄的神色看在眼内,心里立即就猜到,李玄应不是怕自己住到东宫会有什么危险,他是在担心自己会给李熙带什么麻烦。
“袁公公,殿下的提议您怎么看?”许琳琅看向袁公公问道。
袁公公听得这话,脸上略迟疑了下,片刻后还是对着李熙一拱手道:“殿下,虽说陛下近些年对玄郎君一事似心存愧疚,可圣心难测,玄郎君的行踪本应是谨慎为上。只是,玄郎君素有心疾,近年来发作愈加频繁,以老奴之力,已是无法保证玄郎君的安危了,玄郎君须得尽快出得相思宫休养治疗。老奴原本是想借由许娘子从中牵桥搭线,让殿下和玄郎君兄弟相认,只没想到,殿下今夜自己就寻来了,这也算是你们兄弟之间心有灵犀吧……”
袁公公说得一脸凝重之色,许琳琅听得心里也恍然大悟,怪不得袁公公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到东宫见她,原来他是做如此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