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应了一声。
“二娘仍不肯松口,她院中的侍女跟着都被罚了,其中春桃被罚得最狠。春桃和二娘一同长大,二娘虽嘴硬说着一个丫头罢了,却哭得比谁都厉害。”春雨偷偷查看她的神色。
她眼瞳微动:“那后来呢?”
“后来春桃被打得半死,被关进了柴房,如今天又冷……若二娘今儿还不肯松口,恐怕……”
婉妘缓缓垂下眼,面上只轻轻应了一声,可心中却是风起云涌。
这就是反抗的下场吗?她似乎已能看到自己的后果了,若闹到祖母那儿,她这满屋子的人保不住,若闹到闻翊那儿,这满府的人保不住。
她怎能为了自己痛快,葬送这满屋子人的性命。
“我知晓了。”她轻声回答,“这线快用完了,你再给我顺几缕来。”
春雨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起身去拿丝线,坐在她身旁慢慢捋。
她们都没再提过这事儿,直至晚上,外面有侍女来报信儿。
“二娘舍不得春桃死,已开口认错了,说是往后再不敢忤逆祖母,往后一切都听从祖母安排。”
她一怔,刹那间心如死灰。
连二娘这样的性子都抗不过,那她呢?
她默默将斗篷做好,放在椅背上,接着坐在窗边,等着人来。
少年又是从天而降,带着一股热气,在寒冷的夜里,冒着热烟。
“我怎么觉着你似乎不需要这件斗篷呢?”婉妘笑得淡淡的。
他接过斗篷,披在身上,张开手展示:“我需要的,我以后每日都披着。”
雪白的斗篷在月光的衬托下格外皎洁,斗篷上白色的祥云绣样也闪闪发光,更亮的是,毛绒领簇拥下的那一双眼。
可他鼻尖都热得冒汗了。
“先脱下来吧,等下雪了再披上。”婉妘无奈笑笑,“我本是想给你做一件披风的,做着做着就做成了斗篷。我觉得你披这个颜色的斗篷肯定很好看,现下看了,果真如此。”
季听雪脱下斗篷,脸更红了,不好意思挠挠头,嘀咕回应:“你说好看就好看……”
婉妘垂着头,也红了脸。
“上一回买的马差不多快卖完了,我想过几日再跑一趟,这一回应当很快就能回来。”
他每日卖了几匹马,卖去了何处,婉妘心里都有数,这话不是骗人,婉妘心里也很清楚。
可婉妘还是不想让他走。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不多了,快过年了。等过完年,也没多久了。崔府他进得来,东宫他也进得去吗?即便他进得去,婉妘也不敢让他进去,难道要拖他一辈子吗?
“你、你……”堆积起的情绪喷涌而来,眼泪猝不及防涌了出来。
“怎、怎么了?”季听雪还没反应过来,吓在原地都不敢动了,“出何事了,你先别哭,你、你先说……”
她哭得更厉害了,季听雪本就不会哄人,又站在窗外,根本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我能进窗吗?”
婉妘没说话,他犹豫一会儿,跳进窗去,随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手帕,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
手重了,怕伤到,手轻了,又怕擦不到,他急得几乎要团团转。
突然,他被抱住了。
他怔住。
或许是天太过昏暗,又或许是因此处还算安全,他停在半空的手骤然抱住了怀里的人。
“莫哭了,莫哭了。”他扣住她的后颈,轻轻在她背上抚摸。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手都是僵的。
婉妘哭得厉害,哭声颤颤巍巍挤进他心里,挤得他喘不过气:“到底是发生何事了?你说呀。”
他不知该如何哄女孩子,但见过父母哄小孩,他试探着,轻声道:“乖婉妘,发生了何事,你说呀,说出来我给你想办法?”
这样幼稚这样怪异的称呼,婉妘应该觉得好笑的,可她心中却越发委屈了:“你说你要走了,何时才能回来?”
“上回都和人说好了,路也打通了,要不了几日。”
“可陛下很快就要下旨了,他说等开春后陛下就会下旨,我要嫁去东宫,我没几日能见到你了。”
季听雪心中也酸涩难挡,他也不知婉妘对他是何种感情,有没有到达可以和他走的那一步,可他还是又问:“要不你跟我走吧,我能赚钱了,也能保护你,我们走吧。”
可他们怎么走?用何种方式走?闻翊要是知晓了,不会放过他们的。再者他们到底是何种感情,能持续一辈子吗?
她有太多太多顾虑,没有办法问出口,即便是问出口得到肯定答案,她也不敢轻易相信。况且她连迈出的第一步都被人打回了,她不知该怎么办。
季听雪明白了,他扯了扯嘴角,挤出笑来:“东宫我进得去的,皇宫我也进得去的,即使以后你去了东宫,去了皇宫,我也能陪你的。”
“我不能拖你一辈子……”
“我自愿的,你不用想那样多。你要是去皇宫了,我就去当侍卫,当不成侍卫,我就去当内侍,我这辈子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