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一直有些惧怕闻翊,她说不出其中的缘由,便当这种怕是因为闻翊身上的皇家气势。
现下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她心中更害怕了,强装镇定道:“是婉妘哪里说错话了吗?”
闻翊见她这样谨小慎微,恍然想起上一世她独自一人守在未央宫的模样,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他松了手,幽深的瞳孔多了几分笑意:“并未,往后你在我跟前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用顾忌那样多。”
从太子府到未央宫,他们相伴数载,此时看着眼前的人,他还以为是在从前,可婉妘只觉得浑身难受。
她不想惹上麻烦,自然也不会对着来,稍稍退开一些,“多谢殿下。”
“我记得你素爱礼佛,尤其敬重观音,已命人去打了观音像,过两日会送到你府上。”
她不知这人从哪儿得来的结论。她尤其不爱礼佛,更不喜爱什么观音,每回被逼抄完佛经,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但她仍道:“多谢殿下。”
闻翊轻笑出声:“你怎的就只有这一句?我们好歹也是青梅竹马,哪儿用得着这样生分?可是家中又训斥你了?你与我说,我去与你撑腰。”
婉妘心中疑虑更甚,手心都忍不住出了些汗珠:“并未。”
她垂着眼睫,许是天太热,洁白脸颊微红,唇色也微微泛红,和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一般。
闻翊这才发觉,原来她生的也十分美好,不比府中良娣差。
“这料子首饰不衬你,改日我差绣娘去给你量身形,给你做两身衣裳。”
“是。”她没有旁的话可回答。
“婉妘。”闻翊垂眸看着她,手已覆上她的脸颊。
滚烫的手心让她有些不适,她心中大感不妙,直觉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忍不住攥了紧拳头。
闻翊已弯身缓缓靠近,她心中一惊,下意识便要用手去挡,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殿下殿下!那几个霸王闯进来了!公主有些招架不住。”
闻翊皱了眉,松手,抬头,看向门外:“他们为何跑来这里了?”
侍女回答不上来,心道这谁能知晓?那几个不是成天斗鸡走狗的,就是哪日捅出大篓子也不是没可能,她一个当奴婢的如何知晓?
“公主直说让您快些过去,那几个要将府中的贵女们吓哭了。”
闻翊重重叹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邀她往外走:“知晓了,孤这就去。”
出了门,看见外面候着的春雨,她终于松了口气,悄悄朝春雨招招手,故意远远落在后面。
春雨知晓她有话要说,只轻轻摇了摇头,劝她暂且按捺。
她也觉着有理,深吸好几口气,心中的紧张终于消散一些,又问:“是谁来了?”
“那几位。”春雨不敢明说。
婉妘怔愣一瞬,忽然回过神,眼眸亮了好几分,悄声以口型问:“是他吗?”
春雨没有回答,她明白了,这是默认。
她脚步忍不住轻快起来,只觉方才心中那股积郁之气全全消散,只剩下欢喜与雀跃。
“娘子。”春雨低声劝。
婉妘握了握拳,将步子压下一些,试着收回眼中的欣喜,端端庄庄规规矩矩往前走。
还未至花厅,她便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干净,清澈,泠泠如山中清涧。
“这样好的花宴,怎的未请小爷几个?小爷会舞剑,还能给你们助助兴呢!”
越过前方花坛,婉妘看见了那个坐在假山石上的少年,他依旧着一身浅绛色,长发高高竖起,有两条流苏垂在肩上,手中拿着个桃儿,桃儿上已有几个牙印了。
“殿下。”有人先一步瞧见了太子,已跪身行礼了。
假山石上的人似乎才发觉太子,脸色涨红,腾一下从山石上跳下来,枕在肩上的垂绦随之晃动,手里啃了半边的桃儿也背在身后,磕磕绊绊行礼:“太子殿下……”
“好了,都起来吧,你们又在闹什么?”闻翊有些恼火,“要来玩儿便好好待着,莫要惹事。尤其是你,五弟,身为皇子,你得做好表率。”
闻述收起折扇,恭敬应了声:“是”。
“去,寻些屏风来,将男女席隔开。”
闻翊吩咐一句,不一会儿便有侍女搬了屏风来,将花厅分为两边,一边为男席,一边为女席,都对着湖水,也各自放着冰鉴,风一吹倒是凉爽得很。
崔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各家贵女虽不至于阿谀奉承,也是友好相处,相互寒暄。
婉妘嘴上应付着,耳朵却在听屏风那边的动静。
“二哥怎的也来此了?我可是没听六妹说起,方才又瞧见二哥和崔家大娘子一同出来……”闻述纸扇一摇,眼中露出些笑意来。
他说话向来直白,即便是到了圣人跟前也是如此,此番并未让人不悦。况且经过上一世那番磨砺,闻翊对婉妘不再同从前那般嫌弃,自然也不在意旁人拿他们如何打趣,反而还有些愉悦。
“正是,想必不久父皇便会指下婚事,我想着现下来看看,也不算失礼。”
“也是也是,那我是得提前备好贺礼了。”
那边两人正在闲话,这一头,徐拯这个老狐狸已好整以暇地看向季听雪了。他还以为这人会沉不住气,不想,这人脸上并无任何异样,半分都瞧不出有多在意那崔家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