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不会了。”
大魔头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软色,“摇光,我们结盟。”
“好。”
小道士用力点头。
江岚影转眼,向着雕满恶鬼的殿门,眸中柔波尽褪:“我稍晚时候再同你细说。”
现在,裴临还等在外边。
她并不知道裴临的阴谋已落成几分,还是不要过早打草惊蛇才是。
江岚影起身,向门外走去。
沉重的石门自行为她开启。
天光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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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江岚影一眼瞥见藏在角落里的老熊。
老熊觉察到她的目光,拼命将自己弓成颗球。
她一探手过来,老熊就差点跪下去。
“站着。”
江岚影垂着眼,用指尖摸上老熊手里的托盘。
“是……”
老熊哆嗦着,努力将托盘往外递。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烫手的玩意儿扔了。
江岚影端了端托盘里的水杯,又挨了挨盛菜粥的碗:“这次先这样。下回再来送吃食,水要热的,粥里多放点鸡丝,不要太咸。”
“好,好。”
老熊不管江岚影说什么,全部闷头答应下来。
直到江岚影走过黑水河上的石桥,他才如梦方醒地“诶”了一声。
他快速瞥了下那抹绛衣,又转过脸,久久凝望着魔尊殿内全须全尾的玉人。
不是吧,尊主竟对这药引如此小心呵护。
金犀城怕是要变天喽。
惯会察言观色的老熊小步快走进殿:“尊后,您请用膳——”
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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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桥彼端,江岚影望着白衣白甲的人,兀地觉得分外陌生。
“尊主。”
裴临如常向她折腰。
江岚影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指尖染上那人的体温,才是一僵,旋即又若无其事地做完了虚礼:“起来罢。”
裴临很敏感地察觉出江岚影的疏离:“尊主,您累了?”
“是有些疲惫。”
江岚影只盯着黑水河,不看他。
裴临的目光倒是始终不离江岚影分毫:“尊主,您解毒时,属下不便在当场,无法时刻照料您的身子。您自己要多加注意,切不可过度索取,以防损伤贵体。”
“我知道。”
江岚影转过眼,“此次与天界争锋,辛苦你了。”
见她仍愿意同自己说些贴心话,裴临很受用地低眉:“为尊主,属下自然万死不辞。”
江岚影全无笑意地牵了牵唇角,心说你最好是。
“当下景曜已全线撤兵,我金犀城无一砖一瓦失守,然而城外楼台毁伤惨重,故并未有所追击。”
裴临细细禀报。
“在那些废墟中,属下总担心他们会留些诡阵。不过无须尊主劳神,属下到此见了尊主无恙,这便要折返回战场废墟,挨楼挨阁逐一排查。”
“那便交给你了。”
江岚影说,“待我休养生息一阵,再去为你增援。”
“尊主尽管休养就是。”
裴临万般眷恋地勾了江岚影一眼,“属下告退。”
江岚影目送他恭敬退去,耳畔仿佛已经听到了旧城中的爆炸声。
那场爆炸究竟是不可避免的意外,还是……
他缜密计划中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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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裴临,江岚影既没有到魔尊殿见摇光,也没有回府邸歇下。她沿着黑水河,走上了金犀城中繁华的街巷。
彼时天色渐晚,街巷里提前点上了华灯。
已是人间歇息的时分,这座偌大的魔窟却仿佛刚刚苏醒——
纵酒放歌处,照世不夜天。
金犀城的魔修长得各有各的性格,既歪瓜裂枣,又奇货可居,等到醉得不省人事,或是疯癫起来,更是一场莫大的视觉灾难。
可在这遍野流金的灯火里,呕哑嘲哳的咏叹中,一切荒诞不经又都成了活生生的艺术品。
你说这是群魔乱舞也好,万鬼狂欢也罢,怪是怪了点,但比起循规蹈矩的人间,这里绝对算得上是红尘极乐。
满街酒气上头的魔修横冲直撞,煞气直冲九霄,江岚影稍稍收敛声息,就没有谁能发现他们噩梦一样的尊主,正衣锦夜行。
江岚影站在一处高塔上,垂着眼,俯看塔下那座生意兴隆的酒楼。
酒楼的顶级包厢有扇落地窗,窗口正对着幽黑的高塔,窗内团聚着一桌乌合之众,正坐主位的,是全城最具反骨的毒牙。
彼时毒牙酒过三巡,又自封了金犀城主:“老子早晚把那姓江的宰了,到时候——”
他一指对面的人:“你,当副城主。”
再一拍身边的小兵:“你就做我的亲信。”
小兵显然沉浸了:“那敢问‘尊主’,裴临如何?”
毒牙大手一挥:“亦杀。”
满屋魔修拍着手大笑鬼叫起来,年代久远的屋檐好险没掉下几块瓦。
“老大。”
被指名当副城主的那位爬到桌上,“您再给小的们详细讲讲,那姓江的中的毒呗?咱们也好掰着指头算算,何时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啊?”
一潮胜过一潮的哄闹声里,毒牙抬了抬手。
所有魔修都兴致勃勃地看了过来。
“我敢说,那种毒除了我,天底下再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