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给你留了个条子。”江之皓抬手指指江过的卧室,除了脸上的疲惫苍白,看不出别的情绪。
但叶舟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眼前父子之间简单的对话,不是风平浪静的迹象,反而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嚣张。
江过走进卧室,没关门,叶舟跟到卧室门口。
远远瞥过去,【对不起】三个草字一目了然。
“江过,跟小舟把屋子收拾下,我去买早点。”江之皓除了直呼其名,听着比平日严厉些,似乎没什么不同。
如果是平时,买个早点叶舟也能去,但现在身上不得劲儿,她没主动伸头。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叶舟看着满地碎玻璃,没有下脚的地方,她真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江婶儿,真的走了?”打破沉默,她先开口。
江过从屋里出来,字条朝着她一丢,她想看,他知道。
叶舟隔空抓上小纸条,是撕下的日历一角,字迹草草,是赵玉娟写的。
【对不起】
不过,下面还有一句。
【我不该生下你】
这……?!
哪里是道歉。
分明是人走放火,还要殃及池鱼。
不知是不是气话,突然这么一句,简直就是个炸弹,怪不得从邻居嘴里,会听见“杂种”这种难听的话。
叶舟看完,没人等着她还回去纸条,干脆握成团丢进垃圾桶。
她走过去,试图扶起来电视机,碎屏上的玻璃片又落下来一些。
“离远点儿,别在我眼前晃悠。”江过嫌弃地瞪了她一眼。
叶舟赶紧抽挥手,“嗯嗯,我去浴室。”求之不得。
冲完澡,换身衣服,故意多磨蹭一会儿,听见大门一响,叶舟才从浴室里恰好走出来。
屋子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如果注意不到电视的碎屏。
地板上干干净净,甚至比平日还铮明瓦亮。
江之皓把豆浆油条放在桌上。
叶舟有眼力见,跟着取来筷子,帮着摆好桌子。
没想到三个人还能心平气和围着桌子把饭吃完。
江之皓擦擦嘴先把筷子放下,看着江过缓缓开口,“你妈,赵玉娟,应该不会回来了。走的时候,拿的护照,她恐怕没有带上你的意思。”
没称没呼,叶舟低头继续喝豆浆,听见江过的筷子也放了下来。
“小舟留下,我养得起。你呢?是一起留下?还是试着去找你妈?”这是在问江过的意思,压根儿没问叶舟。
江过没说话。叶舟也安安静静。
“不吭声,我就当你愿意留下。”江之皓多一句劝也没有。
转过脸,他看向叶舟。
“小舟,一直没给你过户口,要是愿意留在这儿,下周我跟你去办个领养关系?”
眼前的事儿,本来跟叶舟没什么直接关系,这次点名问到她,她应该有个反应才对。
理智告诉她,这是好事儿。
然而,叶舟还怔着,看上去好像被这家里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破了胆,始终没点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并不是单纯害怕。叶舟心慌地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初潮的关系,总觉得坐立不安。
临出门前,江之皓站在玄关,跟叶舟说话的口气一直都很和气。
等门关上,叶舟额角上又是一头汗水。
江过看着她,“你怎么了?来那个玩意儿就这么难受?”
那个玩意儿??
叶舟不可控地红起脸来,她抬起手腕试图遮住脸,但依然能感觉到,红润像泼墨一般染红她的脖颈。
“跟你没关系!”叶舟倔强地避开视线。
她不想跟一个几乎同龄的男生继续聊她自己都还没弄明白的事儿,她的所有知识来源都是书上那几页纸张,没人具体告诉过她,就连现在她都心里还揣着只小鹿。
江过虽然只比她大一岁,但开学就是初三,周围初中的女生们起初还遮遮掩掩,两年过去已经过了最开始那些新鲜时期。
不止一次,班级里女生裤子染上了颜色,羞羞答答跑过来跟江过借上衣。
他个子高,运动服大,刚好能遮住女生的臀部。
一个两个就算了,人一多,班里的女生开始不平衡,到了初二,几乎班上一半的女生,都跟他借过衣服。
其实,借衣服不过是借口,无非就是想找个机会,穿一下他的衣服才是女孩子们的小心思。
而穿上他运动服上衣的女生们,或多或少都看着有些娇柔,体育课蹲在一旁,闹肚子痛头痛的都有,似乎除了衣服,也想在他这儿借的一句慰藉和关怀。
所以,论月经这事儿,江过反而比初来乍到的叶舟某种意义上更熟悉些。
“小学生,没事儿躺着去。”他站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收拾桌子,平时在家里是叶舟帮着江婶做的事儿。
叶舟脑子里闪过从昨天到现在的画面,大脑皮层被一次次刺激,很乏,很困,根本没精力再去想江婶到底去了哪儿。
叶舟回到自己屋里,歪在床上,揉着额头,没关上门,透过门缝刚好能看见江过里里外外收拾桌子。
似乎比她平时的动作更麻利。
昨晚在教室里趴着,根本睡不踏实。
正浅浅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