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他居然没有失去心智吗?倒是难得。”
万翎摇头:“我在想他是何时让魔气侵体的,会是那日取出神珠......”
朝听弦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看得真真的,那日神珠上的魔气没有出来。不过万翎,我还是要劝一句,仙妖殊途,何况他魔气侵体,恐怕会成魔。”
万翎苦笑了一声。
她那日对兰朔说得再狠再重,到底依旧当他是自己唯一的徒弟,其中的羁绊更无法更改或忘却。
“我飞升前就那么一个徒弟。”她涩然说道。
朝听弦叹了口气,又说:“不然你先去仙界问问昱光,她去过一次归墟。”
“好,多谢听弦仙君。”万翎郑重道。
朝听弦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怪怪的:“道什么谢呀,对了,昱光应当在第三重她自己的仙殿中。”
万翎笑道:“我知道了。”
来到第三重天,这里的仙人远比在第八重天的要热络许多,听闻她找昱光,都古道热肠地替她指明了昱光殿的方位。万翎虽已入了仙班,但实属新人,仙界的云朵变化繁复,没了人领路,居然兜兜转转了两三个来回,才摸到了正确的路。
走近昱光殿,摇响殿前的传音铃后,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童探出头,脆生生地问:“是万翎仙君否?”
万翎颔首。
小姑娘很快跑进了殿中,万翎等了一会儿,她又哒哒哒地跑出来,开了门,引她进去。与朝听弦身边那聒噪的器灵不同,这小姑娘很安静,又好像有些怕她,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
万翎认出那是昱光的九节长鞭。
不知道若是浮光有一日修成人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昱光候在殿中,见她进来,不知刚才是在做什么,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我打扰你了吗?”万翎真诚问。
昱光连忙道:“没有没有,刚才朝听弦与我说了你会来找我,我还等了好一会儿呢。”
万翎十分感激,朝她道谢,并将事情浅略地说了。
听罢,昱光啧啧称奇:“怪不得,从没有听说有妖在魔气侵扰下能撑那么久还不入魔的,你的这个徒弟也是挺厉害的。”
万翎叹道:“听朝听弦说你去过归墟,所以想来请教一二。”
归墟这地方,海水倒灌之处,上不可见日月,下不可见深底,寻常人只有有进无出的份。从前上神界在时它是凡界通向诸神天的唯一通道,但现在只恍若伸手不见五指的幽冥鬼地,魔气横生萦绕,将附近的海域都变成了滋养魔气的温床。
昱光道:“我去归墟时还是大概五百年前,归墟曾上通诸神天,下至冥鬼地府,但自从魔界坍塌进去,几乎就是死寂一片了,从海面上是断然过不去的,只有海底可行。”
她在袖子里掏了一掏,掏出一卷竹简,小声道:“我特意去三界通那里拿的,里面记载了引出魔气的方法,但怎么说呢,你我毕竟不是神君,一般引出来后不死也得半残了,丹田尽毁是肯定的,你可要好生想清楚。”
万翎心口一颤,忐忑不安地接过,将那术法记在了心里。
可兰朔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接受自己丹田尽毁,变回一条不能成形的小蛇呢。
她站起来,拱手道:“多谢,我先下界去了。”
昱光却匆匆忙忙地也站起来,说:“不必这么着急,我想,我想,要不然去问问天君,说不好他有更好的法子?”
万翎摇头:“事不宜迟,拖得越久越是麻烦。”
昱光吱吱呜呜着:“这个,反正也拖了几十年了嘛,不差这一会儿......”
按万翎对她的印象,昱光是一位很豪气干云的女武仙,若没有事隐瞒,她断然不会这样欲言又止,眼神躲闪。
在万翎询问的目光中,她败下阵来,往椅上一坐,破罐破摔道:“朝听弦让我尽力拖住你不让你下界,我实在干不来这种事,你要么还是快去找你那个徒弟吧。”
万翎怔怔的一时没反应。
等明白过来时,她已到了日月城外。
城门紧闭,城外的水泽上空却有兵刃击打之声,声声入耳如砸在心上,震得土地都在颤抖。
她飞身寻去,远远的便瞧见辛芷,他身下有血迹,已经变成了红狐妖身,正在地上急得上蹿下跳。看见她来,赶忙飞奔而来,道:“完了完了,兰朔与仙界的那个打起来了!他还没有恢复好,快去救一下啊!”一边说,一边疯狂扒拉她的衣摆,也将自己爪上的血尽数扒在上面。
万翎一眼看出是仙法伤的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水泽上空,朝听弦那引人注目的仙光显眼,与另一道影子缠斗在一起。
天上阴云层叠,脚下黑水涌动,妖力与仙法相撞,双方都快到用肉眼不能看清,只听忽然铮鸣一声,二人落在水面上。彼此都沐了血,朝听弦眯起了眼睛,对他的妖力之强很是意外。
兰朔没有用剑,只阴沉着脸色五指成爪,毫不畏缩地挡住朝听弦的长戟。
“你来杀我,我师尊知道吗?”他吐出一口淤血,唇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
朝听弦狠狠拧起了眉:“妖邪之辈,必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