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朔的笑更是放大，两手用力握住了长戟，蛮横的妖力攻势下，朝听弦竟发觉它正在剧烈颤抖。
“扶摇！”他一喝，身后瞬起如日轮般赫赫的仙光，七十二柄长戟虚影飞速盘转，对准了兰朔。
兰朔一把推开他的长戟，恶狠狠地瞪视他，也不躲，像是有自信可以撑过这一招似的。
他道：“让我师尊来，就算是杀我，也要让她来杀。”
朝听弦冷笑一声，嗤他：“疯子。”
话音一落，长戟虚影飞速落下，将四周的水面穿溅出万千猛烈炸开的水花。辛芷大张着嘴巴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正在扒拉的衣摆凭空消了失，结结实实地脸朝下摔倒在土里。
像是心有所感，兰朔闻到他日思夜想的香气，半分没有躲开迎面而来的杀招，而是回首过来，果然见四散的水雾中，万翎袍袖猎猎，浮光在手。
他的五感极其敏锐，背后的杀意近在咫尺，身体知道若是不躲，必死无疑。可他半点也不愿躲了，他相信师尊会救下他的。
他就是一个疯子，若是赌输了，他愿意死。
只要万翎一个眼神，他的身体就跟着动，好像是提前演练好的一般，他往一旁踏出一步，万翎与他擦身而过，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嘭”！
兰朔被这巨响炸得有些失聪，耳中嗡鸣不断，剑气在空中化作柔软的利刃钢弦，在巨大的冲力下打在他脸上，割出了几道血痕。
但他一点都不舍得眨眼，目露兴奋，看着万翎被厉风吹乱的发丝发呆。
所有的水浪都在浮光剑气下被迫后退，长戟虚影撞在万翎身前，犹如琉璃般凝结，碎成点点粉末，散逸在空中。
朝听弦被击退出去，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
他抬起头，恨铁不成钢般道：“万翎仙君！”
正是因为他知道万翎心软，必不可能愿意让他杀了这蛇妖，所以才让昱光尽力拖住她。
原本兰朔可以不死，但现在他魔气侵体，势必要成魔。
朝听弦大声道：“万翎仙君，长痛不如短痛，身为仙君，应当为三界和平作出牺牲！”
万翎认真道：“我带他去归墟，一切后果都有我来承担，若他真的成魔，我会亲手了解他。”
朝听弦：“就算去了归墟，你也九成九救不了他，何必要多费周章？”
“那也有一丝希望，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想放弃，听弦仙君，天君那里我自会言明，请回吧。”
朝听弦：“你！一步成错，万劫不复不远矣！”
万翎不再说话，只用已经下定决心的眼光平静看他。
朝听弦气不打一处来，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忽然道：“你对他这般宽容，为何又对你妹妹那般严苛，万翎，仙不能有情，有些事即使是仙也无能为力。你当日手刃血亲，过了大道最后一关，怎么会在今日为情所困，看不透他注定的死局？”
万翎手腕轻颤，那枚素圈与浮光剑柄撞在了一起，脑中竟有些发晕。
原来是这样，听闻自古有杀妻证道，杀夫证道，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自己是因为杀了度闻之才得以飞升......
但当时度闻之已经入魔，成为了魔主的傀儡，兰朔现在却没有......
她缓缓转过身，抑制住从心底翻涌开来的悲哀，问兰朔：“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去归墟，若是最终成魔，我会杀你。”
兰朔其实听不太清，方才的响声太大，他丹田中本就旧疾未愈，耳鸣声绵延不绝，只看见师尊脸色难看，正在对他说话。
“......与我......归墟......杀你......”
归墟，归墟。兰朔记得这个地方。
是他梦魇中的地方。
第70章
黑沉的, 汹涌的，他看不见光，也找不见路，海水将胸口呛得窒息, 但越是挣扎着要呼吸, 越是感到身体中如被从内向外撕开的疼痛。
那些被困在海底数千年的妖魔, 每一个都要上来瓜分一口他的血肉、他的灵力，海水被混搅得都是血，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渐渐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游离出体外, 冷眼旁观着这场无穷无尽的厮杀。
归墟，他不要回去......
兰朔好似堪堪回神，咽下一口记忆中的猩甜，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挣扎抗拒：“我不要......”
“万翎仙君，他不愿去，还不动手？”
这次兰朔听得分明了，竟越过万翎，抬手向朝听弦打过去。
万翎伸手去拉，只握到一把冰凉，情急之下她拧了眉, 拉着他的头发往后一扯。兰朔吃痛，妖力也散了形。
她十分强硬地揪住他沾血的衣襟, 将他拉近自己，兰朔跌跌撞撞地，下巴差点与她的额头相撞。
“为什么不要去？”万翎看着他挣扎的目光问。
她气这小蛇不懂她的苦心, 一次又一次忤逆她。
兰朔眼眶通红，舔了舔干涩的唇, 说出来的嗓音也沙哑到极点了：“归墟不是一个好地方。”
万翎冷笑：“废话，现在的归墟自然不是一个好地方，但只有那个地方可试一二。”
兰朔也笑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极为苦闷：“救不了，谁也救不了我，去哪都救不了，只有你能救我，只要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