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让他现在在她面前脱得干干净净,他估计也会不加犹豫地照做。
明明一百年前还很容易害羞,现在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不要,我也不想。”她抹了把有些酸麻的嘴唇,将浮光剑收回自己的掌心,在榻上整理了一下衣裳,兀自开始打坐。
眼睛虽是闭上了,她的心里却一点都静不下来。这样的打坐只会真气紊乱,越坐越心乱,她干脆只闭上眼睛假寐。
过了小半晌,只听见不远处的屏风之后传出水声,兰朔又在沐浴。
可这沐浴不太寻常,万翎飞升后耳力尤甚从前,即使兰朔已经压抑住了,她还是听见了异样的动静。
她终归活了几百岁,知道他是在做什么。
此时此刻,万翎无比后悔当初没有收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徒弟。
索性也闭了自己的听觉,不看不听,落得耳中清静。
不一会儿,兰朔爬上榻,靠她很近,温凉呼吸洒在她颈侧:“师尊,生气了吗?”
万翎不愿理他。
好似是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她即使不看不听,也能察觉到兰朔落在她脸上的目光过于炙热,于是睁开了眼睛:“你睡吧。”
兰朔果然正在盯着她看,两手撑在榻上,像蛇狩猎前那样支着身子,视线专注。
“我怕我闭上眼睛,师尊又会不见了。”
万翎道:“我不走。”
“师尊也说过自己狠心,说话出尔反尔也不是第一次。”
万翎冷脸看他一眼。
“一日就十二个时辰,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睡觉就太浪费了。”
“那你就别睡了。”
说完她才觉得有些好笑。与兰朔拌什么嘴呢?
她见兰朔侧躺下来,支着头继续盯她,好像又有什么荒唐话要说,便找了个话问:“你的剑呢?”
先前即使是与朝听弦打时,也没有见他拿出无欲剑,何况兰花玉剑穗也裂了。
果然,兰朔方才还高兴的脸色黯淡下来,伸手拉住她衣裳上垂下来的带子,绕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
“断了。”
无欲剑虽然不比浮光出名,但与它是双生剑,要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两把剑同气连枝,理应能感觉到对方的危险。
可剑断时她尚且还晕着,因而也没察觉到浮光有什么变化。
“怎么断的?”她问。
兰朔依旧缠着她的衣裳带子玩,打了个漫不经心的哈欠,金眸半睐看向自己湿润的头发。
“师尊是以什么身份问?是道侣还是师徒?若真的想知道,就也躺下来吧。”
万翎两个都不想选。
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乖徒儿,现在不仅要欺师,还学会这般轻佻的反问了。
“我用什么身份问难道答案会不一样吗?”
兰朔煞有其事地点头:“不一样。”
万翎扯回绕在他指上的带子,凉凉道:“你想说我也不乐意听了。断就断吧,我看你不用剑也挺好。”
就当她所有的剑法都白教了罢。
哪知道兰朔闻言,嘴角也牵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弧,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卧进他怀里。
“师尊忘记了,你答应我做道侣的。”
万翎迎上他隐有偏执的目光,道:“你为什么那么不愿去归墟?你又没去过,你在怕什么?”
兰朔将她按得很紧,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很轻:“ 真希望永远也找不到。”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一直这样抱下去,就算道侣这个身份是他自欺欺人,只要万翎不杀了他,他就可以这样骗自己到死。
万翎想挣出他怀,但又被搂得更紧。
“别动。师尊,这是我的夙愿。”
万翎不动了。
她在心底恨不得敲兰朔狠狠一记重锤,夙愿他个头。但她心里何尝不明白,有可能,这真的是兰朔死前的最后愿望了。
她没来由地又想到再青冥房中看到的烛婴神像图,看着他瓷白如釉的胸膛,很快打消了疑虑——哪有神会像兰朔这样会胡搅蛮缠的。
但她还是问:“你知道烛婴吗?”
头顶上没有再传来声音,万翎细细地听,他竟已经睡着了。
翌日,辛芷已经能下地,撅着屁股听完兰朔说要与万翎一块去归墟,他恨不得以头抢地。
“别啊,你忘了......”他在兰朔阴森森的注视下偏了偏头,看到了在一旁等着的万翎,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你......你,”他抖着嘴,末了还很生气,说:“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条冥顽不化的长虫!”
兰朔冷笑:“你想死吗?”
辛芷将脑袋一缩,躲到了万翎身后。
三人一块儿不紧不慢地出了城门,兰朔一路上看着那些街市,最后对辛芷说:“我若是一年没回来,你就代我做城主吧。日月城不算太大,你能保得住就保,保不住就自己逃命。”
辛芷半天没有回话,刚才大骂兰朔的气势通通不见了踪影,再抬起脸已经是泪流满面,边擦眼睛边说:“要是再有大妖怪打上来,我可招架不住,要牧云琅他们和我一起上才行,城主什么的我也不稀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