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呢喃后，她已无心恋战。
兰朔变回了人身，连无欲剑都被丢在了岸上，他摊开手掌，掌间霎时跃起刺目的幽白之火，映着他毫无情感的冰冷目光，度闻之撇了撇嘴。
“这样一看，他可不是蛇妖而已。”她体内的另一道声音说。
“老不死的，你怎么不早说。”
她挥袖，就有一片白茫隐住了身形，正要走，谁料兰朔竟完全不受这白茫影响，白火倏忽而来，点燃了她的衣角。
度闻之赶紧扯下衣料，转身消失在原地。
兰朔在这方水泽上横冲直撞了许久，等到真的确定再也寻不到度闻之的气息了，才停了下来。
他周身裹挟的灵力忽然散尽，再也站不住在这水面，整个人晕晕沉沉，像一只被打落了翅膀的飞鸟，落进了水里。
第41章
万翎在房中等了兰朔一个时辰, 也不见他的人影。
莫不成当真与她赌气出走了？
引出灵力去寻，寻踪的灵蝶在房中兜兜转转了一圈，最终扑棱着翅膀落回她手心，一无所获。
万翎深感无力。
倒是浮光剑在丹田内上蹿下跳, 搅得她心神不宁, 干脆将剑放了出来。
浮光剑晕头转向般在空中晃悠, 围在她身边，万翎敛下神色：“你有了什么发现吗？”
它不用开口，本命剑心意与她相通, 只看它在晃悠过后剑指东南, 便懂了它的意思。
出了门，这客栈长廊安静地不像话，风中残留了一些腐臭味，万翎掩住口鼻，提着剑往长廊尽头的窗口外探了探。
果然有一些怪异的气味，像是山林中的动物尸体经历了许多天的淋晒，从内而外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月上梢头，万翎踩着窗沿凌空飞起，浮光剑一直在手中微微抖动，显然是不耐极了。猎猎长风之中, 她却沁出了些冷汗，还要按住它的剑柄, 让浮光冷静下来。
终于在一处水泽旁，万翎感到它猛地往下一坠，便踩着旁侧的树枝旋身落下去。
在那片茫茫的蒹葭丛中, 像是感受到浮光的存在，露出一点微弱的白光来。
正是被兰朔丢掉的无欲剑。
万翎走进去, 蒹葭白絮在她的走动下散落开，有一团恰好飘扬在地上的无欲剑上，剑身沾着血迹，将白絮黏住不动了。
兰花剑穗也摔在一旁，穗上沾满了泥水。
她向来告诉兰朔剑不离身，如今他却丢了无欲。
此处荒无人烟，只有一乌蓬小船飘在水中央，没有烛光，没有涟漪，夜幕穹顶之下只是一方静如圆镜的水面，恰如死水平静。
连一声虫鸣也无。
这又怎生是好？
万翎心下惴惴，这小蛇有前科，这次难道是投湖了？
总之他应该无事，否则她留在他身上的护身咒法早该发动，她也应该会有所察觉。
万翎捡起了无欲剑，浮光甚是高兴，忍不住地要往它身上贴，但无欲剑却是蔫蔫，对它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你的主人为何将你扔在这了？”她垂眸问它。
浮光剑拱了拱它的剑身，它却像是没有灵气，剑身黯淡，如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白铁剑。
万翎渐渐握紧了手。
越是静谧，就越是透出古怪，尤其是这样的夏夜。
凉风从树林间穿过来，又是漫天的芦花白絮，万翎仗剑连跨几步，踏着水面上了那艘乌篷船。
而后掐诀舞剑，浮光竖立在眼前，渐渐攀上了白光。
“开！”她睁眼，水面刹那间开始涌动，河水开始从下而上的倒流，湍急似滂沱大雨，仿若置身天地倒悬之境。
倒悬的“雨帘”中，万翎站在中心，滴水未沾身，灵力一寸一寸地探过这水泽之底，除了些鱼虾活物，就都是些死物了，没有兰朔的一片衣角。
咦，那他又是在哪里呢？
他定是还将金玉铃摘下了，否则她侧耳去听，又怎会一点动静也听不见。
想到这，万翎便觉得前头没有生完的气又涌上心头。
兰朔越发无法无天，知道她没有金玉铃就轻易寻不见他，还特地将无欲剑撇在这里，指不定正躲在哪处的树上看她，等她着急了再出来扮可怜。
她这次偏不遂他心意。
水流全都化成雨线簌簌而下，惊起了水里的鱼，甩着尾巴从水里跃出来。
万翎清了清嗓子：“兰朔，你擅自丢弃佩剑，我现在比刚才还要生气，你要是现在出来，我倒可以考虑原谅你。”
只有不停歇的落雨声，噼里啪啦地砸在耳际，她想象中的惊惶小蛇并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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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喑哑却也已是将近破晓了，在距离水泽十分之远的一处浅滩之上，一人影倒伏在地上，脸上尽是淤泥，衣裳全湿，头发也全都乱糟糟的，遮住了眉眼。
也不知趴了多久，不远不近的传来一个轻巧的脚步声，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手中晃着竹枝，眼瞧着这穷乡僻壤的水边倒了一个人，心生好奇，便凑上前看了看。
她拿竹枝拨开那人搭在脸上的长发，戳在他脸上。
“喂，还活着吗？”她脆生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