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的小姐总有各种法子欺负她,明着不行就来暗的,哪怕她辨驳,也无济于事。
因为她拿不出证据来。
所以她们才格外肆无忌惮。
现在也如当时一般。
即便她去跟先生们说是有人推了自己,可这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
书院里读书的小姐们都非富即贵,如何能因为她这么一句话,就去查呢?
严许却只是看着她垂首沉默的神色,从袖里拿出了那两小撮被勾断的丝线。
“阿莓,凡做过的事,必会留下痕迹,若是没找到,那便只能说明是做事的人比查的人更技高一筹,但不代表就没有。”
沈莓闻言抬头,看到他手里那两小撮线时,微微睁大了眼。
“这是……在我跌下来那处找到的?”
“嗯。”严许微微颔首,将丝线递过去,“阿莓可能看出什么来?”
沈莓从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但此刻却还是接过丝线仔细看起来。
她喃喃:“看不出是什么锦缎的,有些像云锦,又有些像灵绡缎,感觉若是锦绣坊的绣娘应当能认出来。”
说到这,她顿了顿,声音有些踟蹰:“但是这颜色……似是……似是今日柳聆昔穿的披衫的颜色。”
严许听后神色未见惊讶,他抬手摸了摸小姑娘披散在身后柔软的发,神色依然温柔,声音却莫名有些冷。
“阿莓无需犹豫。”
“会这般对你的只有哪几位哥哥心里都清楚,如今无非便是倒推一番,想法子找到能佐证之物便是。”
沈莓听着严许的话,靠在床边瞧着他。
莫名有那一瞬,好像看到旁人从未见过怀琛哥哥。
“哥哥,我听阿年说吏部为六部之首,柳尚书自是朝中的肱骨重臣,要不这事还是……”
沈莓想说算了,她怕严府会为难。
虽说义父名望大,但说到底还是一介布衣,她不想因着要为自己出头,就连累了他们。
严许垂首,将小姑娘还回来的那两撮细丝收好,抬眸朝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是个一如往常般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阿莓莫要想了,如今你最重要的便是养好自己的伤,其余的事,哥哥会去做。”
说着严许又想起什么,轻声问:“五日后便是大测,阿莓可还想参加?”
小姑娘学习十分刻苦,每场考试都放在心上,这次大测也是一样。
只是如今她伤了脚,少不得得躺上月余,近日定是去不了书院了。
果然,沈莓闻言有些遗憾的抓了抓锦被的一角,却还是轻轻道:“我想参加的,只是如今我走不得路,是不是没办法了哥哥?”
“既然想,明日我便再与父亲说说,给阿莓想个法子。”
话落,严许又看了眼沈莓的脚,敛了笑认真叮嘱:“但万不可勉强,知道么?”
五日后恰好是王大夫来给小姑娘取线的日子,事情碰到了一起,是以得再安排一番。
沈莓乖巧地点头应声,这时终于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她与怀琛哥哥说了会话后,困意便又渐渐上来了。
严许瞧她揉了揉眼睛,便从椅上起身,扶着小姑娘仔细躺下,尽量不让她碰着伤处。
沈莓的脚还是疼着,但她也乏了,于是被哥哥仔细盖好锦被后便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伴着脚踝一阵一阵的灼痛还是睡了。
彻底入梦时她脑海中似又掠过什么,下意识抓了一下严许的手,嘟嘟囔囔了一句:“那天夜里,是不是哥哥……也来了……”
话落,小姑娘便没了声,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严许垂眸,静静看着她的睡脸,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
片刻后,他似是无声的笑了一下,在无人的寂静深夜里,轻轻“嗯”了一声。
年轻公子起身,收回袖中的手微微拢了拢,掌心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个雷雨夜里小姑娘魇在梦中时,抓着他的手贴在脸边不放的温度。
她那么小小一只的缩在被褥里,像团成一团的小猫儿。
只是梦里不知有什么洪水猛兽,总叫她不安稳,惶恐的紧皱着眉,嘴里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那夜他听见雷声大作,突然便想起去沈府接她那日,也是这样伴着雷声,倾盆大雨的天。
他总有些不放心,担心小姑娘会害怕,于是离开书房后也没回自己院里,而是去了琼枝院。
这一去,刚敲开屋门,便被春华告知,小姑娘似是被梦魇住了,怎么都不安稳。
那夜他也如今日般,将她揽在怀里轻拍安抚,直至她重新舒展眉心。
其实严许心里知晓,他这般是有些唐突了,即便她未及笄,也不合规矩。
只是那夜看见小姑娘紧紧皱着眉缩成一团,那般惶惶不安的模样,他便忍不住想抱抱她,拍拍她。
严许没让春华告诉沈莓。
小姑娘的脸皮薄,知道了怕是又会不好意思。
从屋子离开前,他嘱咐春华:“再过两个时辰莫忘了给小姐的脚换药,千万仔细些。”
春华应“是”,目送着公子走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