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地问过后,裴煦面色淡定地夹了一块色泽很红、看着就特别难以下咽的肉,从入口到咽下,他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甚至有种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之感。
“原来你这般能吃辣!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
他低笑了下,“孤不是只能吃辣。”
季枝遥感觉他还有话想说,犹犹豫豫的,她便抬起眼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裴煦果然很吃这一套。
“从前南月未亡时,孤曾同将军出征北疆,那里土地贫瘠,资源匮乏,最多的便是胡椒与辣椒。”
“将士用饭本就十分将就随意,有时来不及,生啃都是常有的事。”他将过去的艰辛极轻易地分享出来,平和地好像受苦的不是自己,“我在那里待了半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莫说极辣,任何口味的食物,我都能吃,只要能果腹便是好的。”
季枝遥:“战场是战场,宫里是宫里嘛,你若是吃不惯,以后我让厨房分开备菜便是了。”她停顿了一下,“毕竟我如今的口味总是在变,总不能影响了你。”
“没有关系。”裴煦没有应下,在同一桌吃饭却各吃各的,这像什么话。况且她是因为怀了自己的孩子才这样讲究,更不可能撇下她让她自己一个人受苦。
季枝遥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说。夹起一块很辣的肉送进嘴里,入味可口,心情都愉悦不少。
用过午膳后,边疆传来急报,裴煦没有留下休息,立刻回了长门宫。
季枝遥目送他离开,等人走了,也从床上翻身下来,到桌前翻开一本本书卷和医案,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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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涟居中的侍女得知陛下和殿下今夜要出宫,同长门宫的人一起为他们准备了外出的服饰。他们在外头定然是不能被认出来,因此穿戴都须收敛又不失贵气。
玉檀拉着陈钧看了半天,问了他诸多意见,最后他有些烦躁地说:“这些不过是料子和色彩上有些偏差,陛下和殿下穿哪一件都是极好看的。”
“那也要选啊,我看这套墨色山河纹的袍子就很不错,里面搭上浮光锦制的内衬,灯火下熠熠生辉,殿下一定很好看!”
陈钧不知何处涌起的胜负欲,不甘心地说:“陛下身形板正硬朗,穿上一定更好看!”
玉檀:“......”懒得和他说。
季枝遥一直在屋里看书,后面有些乏了,趴在桌上小憩了会儿,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
今年上元节一定热闹非凡,去年这时候,整座上京城都笼罩在阴暗当中。裴煦登基一年,虽手段狠戾,杀伐果断,百姓却真的有所获益,周围肉眼可见的繁华热闹。
听说裴煦还特批了今夜解除宵禁,只要街上还有人,商贩便可以继续做生意。
季枝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破例,心中掩不住的期待和兴奋。起身,将玉檀叫了进屋。
“陛下还在长门宫吗?”她直接问。
玉檀点了点头,“今日午后他便一直在长门宫与大臣商讨要事,中途只命人出去重新沏茶,便再没有人进去。”
季枝遥轻轻“哦”了一声,偏头看向越来越暗的天色,有一瞬闪过他失约的可能。不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从认识到现在,裴煦就没有达不成承诺的时候。
“有准备衣服吗?”她笑了笑,回头看向衣柜。
“自然有啦!”玉檀将挑选好的衣裳从一旁拿过来,墨色和浅金色的搭配,不用穿上便可以想象到它的精贵,“奴婢特意挑的,上回殿下穿浮光锦制的衣裳,便觉得那料子与您十分相衬。”
她顿了顿,随后压低声音悄声继续说:“而且今日陛下也会穿类似的衣袍噢——”
季枝遥垂眼细细打量,很快便想象到他穿上这袍子的样子。若是不看他冷漠的双眼,必是清风霁月的翩翩公子。不过加上他眼神嘛......如何都会有挡不住的狠戾。
她没有料想中的高兴,玉檀瞬间收了收笑意,小心翼翼地问她怎么了。
“没有,只是走神了。”季枝遥冲她莞尔,随后拿起衣裳绕到屏风后更换。玉檀站在屏风外等待,头低着,见到绣着龙纹的袍角,下意识动作便要跪下。
裴煦抬手做了个手势,玉檀立刻抿住唇一声不吭地往外走。
前脚出去,后脚便听到她闷闷的嗓音。因为一个人穿这衣裳有些吃力,她不得不求助。
“这样版式的衣裳很是难穿,玉檀,你来帮我将身后的结打实些。”
身后有脚步,季枝遥没想那么多,只抬手将长发捋到前边,“原想今日也用之前的那些白玉簪,但这身衣裳恐怕不能随我意,得用金钗步摇。”
玉檀没有说话,只动作缓慢地将背后的绳结打好。
“陈钧有说陛下何时能好么?若他今日不能来,我便同你去,不等他了。左右冬藏在身边,我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
身后的人一直不出声,只一件件将衣裳替她穿齐整。季枝遥正疑惑着,余光便瞧见从后伸向前边的手上戴着玉扳指。
这扳指......不是裴煦的那一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