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入迷啦!”玉檀打趣她,之后把纸灯放在桌面上,“殿下可以把愿望写在上面,等飞到天边看不见的地方,这愿望便会显灵。”
季枝遥不信这些,却也想留个美好的期许。等也是等着,她低头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左下角再留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娟秀,极具有观赏性。
写完这些,她再一次抬头。裴煦手里提了许多东西,正朝自己走来。
她看不到自己面上的表情,周围人却能看得很清楚。她的嘴角分明微微向上弯着,眼中仿佛只容得下这个人。
然而走到一半,裴煦被两个女子拦下。从背影看,应当是哪家大人的千金,大方得体,行止端正。
他们说了两句后,那女子便冲他福身行礼,之后缓步离开,一步三回头,季枝遥大概猜到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多问,裴煦回来她便开始看他带回来的东西。有新鲜出炉的糖葫芦,精致雕刻的果盘,上好的白玉手镯,缠丝薄扇......多得她无从下手。
玉檀和陈钧一人带一些,将东西拿走,季枝遥却敏锐地发现压在最下面的一枝花。
“这是......”季枝遥拿起来,微仰头看向裴煦,“陛下,为什么要买一枝花?宫中应该有许多......”
她没说完,那花就到了他手中。刚才碰巧路过,有一位老者篮中有许多这样的花,只是对比旁边的人,她显然没有卖出什么。
举手之劳,将所有花买下。排队途中挑了一根最漂亮,颜色正红的留下,其余的便一路走,一路送,待回来时,正好篮子空了。
不过这些裴煦通通没有告诉她,只道:“孤觉得这花与你十分相衬,顺手买了,你若不喜欢随手扔了便是。”
季枝遥连忙压住他的手,“喜欢!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花呢。”
说完,她拉着他的手,把这根花簪在自己发间。她背后不远处正巧有烟火表演,一瞬的明亮,讲她整个人笼罩在柔软的光线中。
垂眸一笑,裴煦的心绪随即有了波动。他不希望自己囿于情爱,可如今却顾不得这么多。
“陛下,我们一起点天灯吧。”
她把纸递上前,那上面已经有了几行字。
「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①。
——季枝遥 」
他垂眼想了想,发觉自己无从提笔。他想要的,如今都已靠自己得到,点这些灯于他而言并无意义。
视线一垂,他看见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意识到这一件事并非他一人之力便能护佑。季枝遥的孩子怀的很坎坷,竭力护佑,才能让他长到如今般大。
他不信神佛,也不乞求旁人。唯独在季枝遥身上,他贪婪地希望神明能偏心她多一些。
“陛下?陛下!!”季枝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回,他才回神有反应。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她语气轻松地问出这个问题,却不敢想这个问题背后复杂的种种缘由。
裴煦淡笑一下,“孤在想愿望。”
说完,他提笔写了一行字。
季枝遥凑上前看,许久后才问:“就没有许给你自己的愿望吗?”
“这便是许给我自己的愿望。”
他将灯点起来,待烧了一阵,手一松,灯便往上缓缓飘到天边。
季枝遥的视线一路追着那只单薄的灯,直到看不到上面的字才罢休。
摇摇晃晃的灯上,留下的不是一个帝王的雄心壮志,而是作为一个初为人夫者心中最普通的愿景。
「唯愿卿卿顺遂康乐,百事如意。
——裴煦 」
他们站在桥头看了不知多久,周围人群已经散了大半。裴煦上前轻揉着她的后腰,低语问道:“走了一夜,腰可还受的住?”
季枝遥先点头,过了会儿又摇摇头,“眼下还撑得住,只是再多走几步便不行了。”
“想回去了吗?”
季枝遥等了很久没有回答,这两个选择于她而言都不是心中最优的抉择。
她放不下宫外的繁华热闹,却也承不住其中个中压力。今夜的商贩,有人盆满钵满,也有人两手空空。这令她看到后有些无奈,却也知道这不是她如今该想的。
“回去以后便不会这样热闹了。”她轻声解释。
这么长时间不回答,裴煦会有疑虑。虽然双方不曾明说过,裴煦却也一直有这个担忧,害怕哪日她厌倦宫中无聊的生活想往外跑。
裴煦:“今天刚到时,你说你许久没有在上元节出宫,这是为何?夜市本就是缙朝上元节的特色,你身为公主,难道不能参与么?”
季枝遥愣了愣,眉眼却有几分惊喜:“原来你刚才听到我说话了。”
“刚才人多,没找到机会问你。”
这个答案让她心里顿时舒展许多,看上去便比刚才更加喜悦。
“从前上元节时,我是可以出宫去的。只是那时皇祖母病重,纵是过节也需得有人照顾。比我年长的姐姐自然想把握机会去外边玩个痛快,年幼的妹妹不懂侍奉人,我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年年如此?”裴煦皱了下眉。
“年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