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要说我将她视作宠物,对她无情冷漠?”
“非也。”刘奇很快回答,心中确实是这般想的。
“你从小在宫里长大,身边接触的人都十分危险。这和你的成长经历有关,不是你的错。”他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任何人与旁人要在一道生活时,就应该理解、接受对方与自己的不同。若要日子过得长久舒心,总要有人让步。”
“总要有人让步,为何是我?”
刘奇:”那你且说说,你对阿遥有何不满?”
这问题抛出后很久,院子里空无回响。裴煦说不上来,初见时对她嫌弃、提防,可如今却都已经放下。
“你应当想想,她如今在你眼中的完美,真的仅仅是你对她宽容了吗?”刘奇耐心地引导,时刻关注着裴煦的面色,“她和你不同。”
“她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大人才要会的察言观色,虚与委蛇。不自觉地改变和调整,仿佛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无形之中已经做到了你的所有要求,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如今的确成为了你心中觉得倾慕的模样。”
“她做出了让步,你却要无动于衷吗?”
裴煦已经垂下眼,径自在思考。
刘奇不再多说,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之后起身去后院做饭去了。待他再出来时,方才桌前的人已经不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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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边灰蒙蒙的。
季枝遥确实不想起床,在榻上翻滚好几圈,才终于舍得坐起来。
玉檀从旁边拿来衣裳,扶着她的腰将人挪到床侧。
自从生了孩子,她觉得自己的腰时常酸痛。一直按时锻炼、喝药,才勉强让自己的状态稍微好些。
低头看自己的肚子,还得要用束带裹着小腹才没有下垂之势。
“小姐你看,你小腹的皮又紧致了不少,果然还是有用的!”
季枝遥笑了下,心里也十分高兴。好在她现在年龄不算大,气血充盛的年纪,做什么都是最好的,身体恢复也是。
“梳妆吧,今日得见见那位师兄。”
“小姐你紧张吗?”
“何须紧张?”她把妆匣里的银钗簪于发间,调整了一下角度后,方不紧不慢道:“他是我师兄,入门比我早,水平比我高是自然的。只是不知道他性格如何,若是要请教问题,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小姐你放心吧。”玉檀的语气只把心中的笃定说出来十之有三,“你那么真诚,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但愿如此。”
...
裴煦没有提前来,相反,他迟到了。
今日路上下着小雨,陈观一路撑着伞陪他来,脸色沉得很。
裴煦瞥了他一眼,若不是快到春杏堂,他真没准会往他脸上抽两下。
隔着高墙,他已经能听到季枝遥耐心温柔的问诊声音。她对待每一位求医的人都十分真诚,将心比心地解决对方问题,还会根据他们的家财情况开不同价位的药物。
低头写好药方,她把纸递给来看病的人:“去那边找学徒抓药就好了。”
“好,谢谢你啊姑娘,你真是医者仁心!”
季枝遥微笑着没说什么。
刘奇正在烤炉前烘干被雨水打湿的药材,满脸写着心疼。在他眼里,每一颗草都是金子啊!
正愁着,他余光一扫,见门口站了两人。想着得给阿遥介绍一下他这位“师兄”,却见裴煦直接在季枝遥诊桌前落座。
陈观是个聪明人,看主子这样,立刻打起配合,道:“我家公子近日身子不适,听闻春杏堂近日来了个女大夫,且来瞧瞧有没有真本事在身上。”
说完,他挽起裴煦的衣袖,露出腕骨处的寸口。
季枝遥没看出异样,只以为是寻常病人,将手在一旁温水盆中净了净,之后垫了一层软纱,将手指贴上去号脉。
他的脉象平实有力,从容和缓,季枝遥微微蹙了下眉,之后将视线挪至他面上。
“单论脉象,公子并无异样。”
“再探。”他简单落一句。
季枝遥在听到这声音时,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有些慌张地看向他。
面前的男人显然讶异,目光流转片刻,迟疑道:“姑娘怎么了?”
这声音简直和裴煦一模一样!可是......语气却是他不可能有的温柔。
她缓缓舒了口气,调匀自己的呼吸,准备再探他的脉象。偏偏这时,他将手收回,指下只触到那层薄薄的纱。
裴煦起身,低笑了下,看向远处已经抬步过来的老头,语气肆意却不冒犯:“老头,你这新徒弟水平不太行。”
季枝遥站起身,看着他们二人,“你们认识?”
刘奇笑出声,把季枝遥拉到他跟前,“这便是我同你说的师兄,往日我都唤他小七,你也这样叫好了。”
她虽点了头,却还是稍微退后了些,微垂首屈膝行礼,语声柔和道:“见过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