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是小皇子生母,这……好不容易从外头回来,若是不抓紧时机,日后又难了。”
“强留有何用。”他又想到之前季枝遥自己用长簪刺穿脖颈的画面,顿时紧紧闭了下眼,“日后不准再说方才的话。”
“属下失言。”
季枝遥走到一半,忽然停下。玉檀在一旁有些疑惑,“怎么了?”
她回头,看到裴煦一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宫廊,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他这人兴许是孤单冷漠惯了,旁人都不会指望他有什么好脸色。只担心会不会说错什么就被杀头,被用刑。
可因为她见过裴煦温暖的一面,尽管是他伪装出来的,她才觉得这样的差别背后定然有他破碎过的地方。
“殿下,还走吗?”玉檀悄声试探。
“走。”
明澈跟在后面,一眼就能看出自己阿姐心中想什么,只是此刻他实在没什么立场发表任何看法。他看到的事实,恰巧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你心中仍旧有他的位置,是吗?”出宫后,明澈能不再依从宫规走在后头,逐渐与她并行。
“他是知安的父皇,我想孩子好,就不能忽略他。”季枝遥已经第二次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是同玉檀说的,语气不免带上了情绪。
明澈叹了口气,想了很多,却都不敢直接说出来,最后到临安公主府门口时,他才讲出第二句。
“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而已。”
第72章
季枝遥一连几日没进宫, 原本有这个打算,可她出宫在周围医馆里转了转,就立刻被人认出来。她没想到在岭南积累的名声能传到上京来, 实在没办法, 才在一座医馆中坐诊了几日。
这样的需求让她立刻看到商机,她立刻写信给广陵的刘奇, 让他收拾收拾准备在上京开第三家春杏堂。
不过这封回信最后没有到季枝遥手里, 而是到了裴煦手中。
这件事是她下一次进宫后才知道,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又过去七日。
她在裴煦的长门宫,正说着春杏堂的事情。
“有件事我需同你坦白。”这话出口时,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瞒她的事情竟然这么多。
季枝遥已经逐渐习惯, 平复了一下心情, “你说吧, 在我心里, 你之前说的话就没一句能信的。”
“……”
裴煦低了低头, “刘奇是我幼时的夫子,他曾是南月朝的太医院院正。”
“这么巧?”她想了想,“我随便找的一个医馆, 里面管事的能正好是你的夫子?”
“此事就真是这样巧。”
季枝遥看他不是在开玩笑, 回忆起那人之前收起来的授章,自顾自道:“难怪他的那枚授章长得和我的不一样……”
裴煦:“他年纪大了, 经营广陵、岭南两个医馆已是分身乏术, 来信同孤说实在没精力在上京再继续。”
季枝遥有些遗憾:“太可惜……春杏堂的名声这些年早已经打出来了。”
“所以他的建议是, 让你自己试着独立管一间医馆。”
“我?”她动了动手指, 无措地指向自己,“我应该做不到吧……”
“为何不能?”裴煦丝毫不带犹豫, 语气有一瞬间很像在同臣子据理力争时那般,“你很有才能,这并非虚言。若非如此,也不会在短短两年内名声大噪。”
季枝遥低下头,面对这样直白的夸赞,她很不习惯,也觉得不真实。而且,若是真的按照他说的那样,她便要长留在上京……这令她有些恐惧。
裴煦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她可以认真考虑。这不仅是裴煦个人的意见,更是她师父刘奇的建议。
说完这事,外边有人要来找陛下议事。季枝遥刚来不久,裴煦直接让她在书房中休息,自己挪步到前厅。
身处这些年他待过最久的地方,她不自觉开始观察。书架上的书卷除了各地游志,还多了许多医书。季枝遥一本一本看过去,发现他这些年读了很多妇人病专书。之前生产落下病根,她不免暗自猜测他看这些的目的。
再往旁边,是一个略显混乱的匣子,里面装着许多书信,她甚至看到了当时出征时她寄去的家书。每一封都拆开看过,之后又完好地放回去。
她发了会儿呆,视线定在某处。过了会儿,她忽然集中注意,伸手拿出放在底下的一封。落款时间在三年前,算日子,是她和裴煦在潭州那时。
信上写着合欢散的解药配方,每一味都能在东栎寻到,费些功夫便能用上。她有些不理解,手微微发抖。原来他早就得到了解药,却一直没有给她。任由她被毒/药控制,每回发作都要卑微地恳求他……
裴煦和那大臣很快谈完,再回来时,便见到她不可置信的神色,手上拿着书信。
“你在看什么?”他走过去,单纯只是想知道她翻到了什么,却被她冷淡吐出的三个字堵住去路。
季枝遥神色绝望,“为什么?”
她将手里的信举起来,“你明明早就知道合欢散的解药,为何还是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