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遥看了眼不动如山的裴煦,见他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默默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清清嗓子回应:“好,我整理一下便下来。”
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她睡相很安稳,就算实在轿子里,也是端坐着闭目休息。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让眼前这位皇帝有机会离开。
“陛下要跟我一起出轿吗?”她压低声音小心地试探,眼神诚意满满,相当为他这一国之君考虑。
然而他只沉默。
“……”
“陛下的轿中没有人,若是侍卫发现,恐怕会引起混乱……”
“谁说轿中无人了。”他淡声回了一句。
季枝遥靠着角落,能清楚感受到马车停下,春生和其他侍女将马车上的小板凳放至地面,只待她稍微动动帘子,就会有人来接她下去。
她越来越着急,他却一直很平静。
礼部宫女的试探越来越急切,春生似乎也察觉到不对劲,想要再通过车窗确认她是否安全。刚触碰到布料,就被季枝遥眼疾手快地用力按住,语气慌乱:“我身子不适……等,等会才下去。”
额间不受控制地浮了层薄汗,连呼吸都觉得艰难。而这样窒息的紧迫感,在最前头传来林淑妍慌乱的哭泣和脚步声打止。
原先离得远,季枝遥根本听不清她在哭闹什么。直到那人跌跌撞撞地走近,她才听清楚林淑妍在哭什么。
一是陛下失踪。
“……”季枝遥无奈地抬眼瞟了瞟窗口懒散坐着的人。
二是……
她的眉间轻轻皱起,不太确信地跟裴煦交换了一下眼神。只一眼,她确定外面混乱的源头,整个人背脊直冒冷汗,根本不敢动。
“陛下,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刺、刺客!!非礼啊!!!”
第10章
陛下不在轿子里,而从里面出来的林淑妍衣衫凌乱,胡言乱语,脖子和手臂上都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在场所有人心中忐忑不安,反应了一会儿,才开始道陛下遇刺,下落不明。
季枝遥不知道这个人又在下什么圈套,明明人就在自己跟前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眼看着外面的人着急得挠破脑袋。
不一会儿,林淑妍的哭喊声来到她这边。春生和几个宫女试图阻拦,却没有将人拉住。她像疯了一样血口喷人:“季枝遥!一定是你!!是你害的我对不对!?”
“从前你就与我不和,可你只是一个到哪儿都没人在意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和我争高低?”
碍于车上有第二个人,季枝遥只能稍微拉开帘子的一个小角,探出半边身子镇定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方才我一直在轿中休息,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何事。”
“呵……你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么?”林淑妍站定,抬头死死盯着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与世无争,无欲无求,都是假的。”
“季枝遥,你想要的远不是现在这些吧?”
她的心口平稳地跳着,语气依旧冷静,转头看向旁边的护卫,道:“妍妃怕是受了惊吓,得了失心疯了。眼下寻陛下要紧,来人将她关去寺院的后山。”
轻飘飘一句命令,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在他们眼中,临安公主名存实亡是事实,她也很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下人做什么。眼下陛下下落不明,宫人们头一次感到为难。
林淑妍原本惊慌地倒退了两步,直到她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要听从指令的意思,胆子又大起来,冷笑着上前两步,“大缙亡国公主,心术不正故意接近陛下。如今陛下不知所踪,恐怕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季枝遥松开手,方才攥着的帘子重新落下,挡在她和林淑妍之间。
回头,裴煦眼中古井无波,竟然没有任何要出面的意思。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吵闹聒噪,就连失声的春生都在拼命拦住试图往里闯的林淑妍,喉中发出极其难听嘶哑的声音。
“陛下!”她无力招架这样的乱局,不得不哀求这人出面。外头又开始刮风,飞沙乱石,砸得周围哐哐响。
裴煦长舒了口气,终于有了点反应。垂首,指尖轻轻一挑,腰上的玉坠被他解下,之后还没等季枝遥反应过来,冰凉的物件已经落入自己手中。
“哎——”
“唰!”
外面的光倏然照进来,喉中想说的话卡住。意料中林淑妍委屈的声音没有传来,反而在停顿过后,抖着嗓问:“陛、陛下的玉佩怎会在你这儿?”
季枝遥低头看了眼,心道我也不知道啊!!
余光中那人已经从宽大的窗口离开,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看戏了。
“……”
“说啊!这可是陛下的贴身之物,方才我与陛下……与陛下同行时,我还见过这玉佩。现在在你这儿……陛下失踪定然和你脱不了干系。”
周围的禁军蠢蠢欲动,纷纷握着剑,随时要冲过来将人押走。看着他们眼中的质疑和厌恶,季枝遥总觉得不能就这样死在这儿。裴煦既然把玉佩给她了,那就得将它用好。
“这是陛下的玉佩不错。”季枝遥说这话时,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些,看似笃定,实则是给自己壮胆。环顾一周不见陈栢,她大胆地将这人也编排进来,道:“陛下临行前与我说过,此行危机四伏,为了保证祈福仪式顺利,会在途中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