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虚无缥缈的希望更让人痛苦。
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迟迟不吃那奶糕,为什么中毒的不是她,她宁愿自己承受全部的痛苦,也想让沈行钧好好地站在那里,好好地再对她笑上一次!
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要欺负她的夫君,折磨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她踉跄几步,带着哭腔开口:“他好些了吗……少川、少川好像快不行了……”
她亲眼看到,随着体内血液的飞速流逝,少川的脸色一刻比一刻白,那点生机也一点一点被剥夺掉,到现在几乎就如一个死人一般,连手臂都快要举不起来了,还要靠温延撑着,才能将那鲜血送入口中。
“好些了、好些了!”温延一手撑着少川的胳膊,一手片刻不停地把着沈行钧的脉,“这放血救人的法子果然有用,灵草药力在生效了……”
她的眸色忽然亮起来,可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喜悦,而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她看到……少川的眼睛,闭上了。
……
丞相府内。
一盏上好的茶杯被人重重砸在地上,伴随着一声满含着怒意的暴喝:“胡闹!”
丞相人至中年,连胡子都要气的飞起来。
“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谁让你们擅自行动的!”
陆明昭站在一旁,垂眸不语,而陆明浔却没有皇后那般显赫的地位,又是亲自下的毒,早就吓得跪在地上,几近魂飞魄散。
“爹爹,阿浔、阿浔只是想害那青杏,真的不知道这毒会到殿下身上,求爹爹救我……”
“怕什么。”陆明昭冷冷开口,“这奶糕是青桃送去的,沈行钧又是在青杏房中吃的,这姐妹俩一个都逃不了干系,都得给本宫当了替罪羊。”
“哼,你想的轻巧!”丞相怒道,“那青杏的确是个乡野丫头,娘家没什么势力,可你别小瞧了沈行钧对她的宠爱,没那么容易看到他们夫妻反目成仇!”
“那又如何,爹爹为何就笃定沈行钧会醒过来?”
陆明昭高居后宫之主的位置,对她的这个爹爹早就不算客气。
“爹爹不是很早就想解决掉沈行钧吗?如今月明灵草全都被本宫买走了,这毒唯有灵草能解,他就算有天神护佑,也得把这条命交出来!”
她眸色愈发犀利。
“沈行钧一死,这脏水便直接泼到那两个丫头身上,摄政王府一个活口也别想留!”
“我是想让他死,可绝不是在你们手里死的!”丞相气得直拍桌子,“你们最好祈祷着你们手脚干净些,别被人揪出来,否则谋害皇家之罪视同谋反,陛下不可能放过我陆家!”
“有本宫在,爹爹担心什么。”陆明浔轻哼一声,“陛下一个孩子,没了沈行钧帮衬还能有什么本事,如今他又对本宫言听计从,随便说上几句,本宫便能轻易解决。”
他们在上边喋喋不休地争吵着,堂下,陆明浔眼中滚出一滴泪,指尖默默掐进了掌心。
……
揽景阁内,看到少川面白如纸,直直地倒下来,青杏慌忙赶过去扶,却因力气太小,被少川的身子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温延,温延!”她顾不上疼,颤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整个人几近崩溃,“他怎么样了,他们都怎么样了……”
温延也赶过来,抬手强行止了少川的血,那血几乎要流干了,他原本用来保卫王府的那两条坚实的手臂,也干瘪的不成人样,触目惊心。
“快到极限了。”温延的眉狠狠拧起来,“可殿下那边还差三分药力……”
“我可以帮什么忙吗?!”青杏不管不顾地求着他,“求你了医官大人,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跟我说呀!”
“王妃做个决定吧。”
温延重重地叹口气。
“少川大人身上剩下的血,差不多就够这三分药力了,只是血液流干,绝无回天之机,但殿下,下官敢保证,必然能活。”
“……”青杏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说……以命换命吗?可是、可是少川的命也是命啊,我怎么能为了救殿下,就……”
怀中,少川苍白的唇微微动了:“救……救殿下……”
温延点点头。
“王妃不必多想了,身为随侍,为主而亡是宿命,也是他自己的愿望。”
见他举起匕首,又要再一次扎下去,青杏忽然便抬手拦住他:“等一下!”
她微微喘着气,神色激动。
“我想起来了,我也喝过月明灵草!就是去悬济堂,诊体寒之症的时候……”
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她差点都要忘了,那时她喝错了药,那药童指责她时,口中说的分明就是月明灵草四个字!
温延骤然瞪大了眼睛:“王妃不可!少川大人自幼习武,身子硬朗,才能挨得过这么久的放血,您本就体弱,这身子调理的才刚刚见了起色,实在是太危险了,殿下不可能允许您这么做的!”
“殿下的命是命,少川的命也是命,谁的命也不低贱!”青杏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匕首,扑到沈行钧身边,“他是我的夫君,我自己来救,不要再牵连无辜之人。”
可她从来没有杀过人,更遑论持刀捅自己经脉,那握刀的小手疯狂抖着,在手臂上悬了好久,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她急得想哭:“温延,你帮帮我,殿下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