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下一瞬,那已不再有力,却一如既往爱怜与强势的话语忽然出现,重新为她筑起屏障,叫她坚强。
“若儿,不哭。”
安若深吸口气,看着他,再不敢失神一瞬,她忍着喉头灼烧般的哽咽,用后世的方式向他介绍自己的一切:“我叫安若,是来自二十一世纪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我确实无父无母,是在孤儿院长大,便如当下育幼院,我勤工俭学,刻苦学习,考上了青城大学,并找到了份很不错的工作,”
“我还存了不少存款,我看好了一套房子,只要工作几年便可以买下来,我还设计了房子的装修图纸,对了,你不是一直心结当年我为何一直不愿留下吗?那是因为在我的世界,有人可以相隔千万里,隔着大海与天空,都可以随时随地说话见面的科技...”
“人可以像鸟一样在天上飞,可以乘船一日千万里,亦可以像鱼儿般潜下水深千万米,肆意遨游。有不需烧碳置冰便可以取暖降温的空调,不需燃火便可以烧饭的厨灶,不需出门便可以将天下万物购到手中,那里一夫一妻是合法的,重婚多妻才是违法......”
宗渊对她口中的那个二十一世纪只觉如听天方夜谭,震惊却又无法想象,遂他更多的是关注在她刻意隐瞒的东西,
“那若儿,因何,来到此。”
安若蓦地一震,这些年他对她的疼爱叫她知道若他知她曾受了那样的苦,必然无法忍耐,可他现下的情况,告诉他只会让他愤怒却无力,继而只有痛苦,
宗渊虽已至大限,却仿如回光返照般,思绪格外的清明,以致她微不可察的停顿,他便猜到她会来到这里,必是吃了许多苦。
宽大的手掌缓慢而坚定的握紧她,黑眸灼灼,道:“不要瞒我,不要让我带着遗憾。”
安若心中一痛,泪水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气息哽咽,却强撑着笑应,“好,但你不能生气。”
宗渊轻微点了下头,一直撑到她说完,也果然如她所想愤怒至极,一想到他捧在掌中细心呵护的女子,曾被人那般对待,他便有股欲焚天噬地的愤怒,
已鲜有起伏的胸膛蓦地重震,安若忙顺他心口含着泪笑着安抚他:“你莫要生气,现下想来,若非有那契机让我穿越这里,我怎会与你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我没有父母,是你给了我毫无原则的偏爱,是你让我得到了我从未想过可以拥有的宠与爱,也是你,让我知道被爱与爱人,是何等幸福满足之事,”
最后的时刻,安若不想再让他心中不快,遂便连他们的儿子都未再提及,
她微动身,手撑在扶手上,脚尖点地,倾身向他,在他发白的唇上深深印下一吻,与他额头相抵,深深望进他眼中,轻轻道:“宗渊,谢谢你予我如此之多,我爱你。”
宗渊蓦地睁大眼,他多想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融入他的骨血,深深吻她,用力爱她,可他此刻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一向强大尊贵的男子,在人生最后的时刻终是落了泪,是不甘,是恨这十年之距,亦更有心愿得偿之释。
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柔了眸光爱着她,低低道:“瑾霖,已成家育子,不孤单,他为帝,亦不负国朝天下,我不知,若儿为何能够穿越到此,若是时空,只为让你与我相伴,那待我走后,若儿便再回故地,看看能否穿越回去,回到那个,神奇,让你,重新开始的世界。”
怎会有人爱她至此,到生命最后一刻都在为她着想,
安若再忍不住痛哭出声,她抱着他的头,一声一声的哭喊唤他:“宗渊,宗渊,宗渊,”
你能不能不要走,能不能等等我,能不能,不要抛下我。
可安若又怎能将这些他亦百般筹谋都无能为力,甚而心中含恨的话说出,让他痛苦呢,
从前总是他包容着她,爱护着她,这次,就让她来心疼他罢。
即便再恨这十年之距,宗渊都从未想过要她陪葬,他只恨自己身体不够强健,终究未能走到她身后,竟至最后,伤她最深之人是自己,让她生受爱人死别之苦痛。
他终究是欠她了,
宗渊深深看着她,似要将她的容貌刻在灵魂骨血之中,可流逝的生命却让他不得不慢慢合起眼,声音亦变得轻若不见:“若儿,不哭,是我让你伤心了,我向你保证,来生,与你再见,到那时,我要比今生更早遇见你,不叫你受一丝一毫伤痛。”
“若儿,对不起,留下你,我爱你...”
腰间的大手虽未落下,却再未有半丝着力,咫尺之隔的男子双眸紧闭,鼻息全无,
安若仿佛被定了住了般,怔怔看着他,泪水,呼吸亦都停止,不知多久,泪水猛然决堤,她心痛的弯下了腰,却强撑着抬起身,
一只手耍赖般颤抖的去推他的肩,见他没有反应,一下,又一下,直至力气加重,那个疼她爱她的男子都再未醒来,她屏着的呼吸,终于寸寸释放出来,
“宗渊!”
承元三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一代明主,元辰帝,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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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发生的一切,仿如一场无声的默片,安若身处其中,灵魂却似游离在外,她像是提线木偶,被人引扶着做各种他的身后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