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着冰渣的声音伴着屋外呼啸的北风,吓得赵昭差点跌倒,手里的羊角灯晃出不安的光影。
他这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赵昭再一次后悔她就不该来,甚至开始犹豫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决定,她不会上了一艘比季府还可怕的贼船吧。
赵昭抿着唇进退两难,握着青竹灯杆的指尖泛着白。
俩人僵在那里,谁也不开口说话。
倒是旁边安静得好似不存在一样的听竹听出了点门道,主子好像想留人,他虽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但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他为主子办成所有他想做的事。
“哎呀,主子,你的脸好热啊,没事吧?”听竹面无表情,但语气很做作地说道。
裴凤慕把头扭到里侧,沉默不语。
听竹心中长叹一声,转头从赵昭手中接过灯:“夫人,你过去看看吧。”
赵昭只得不情不愿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他脸的确红得不太正常,比烧红的烙铁还红,而且看他有些喘,咦,情况真的好像不太对唉。
不管他是不是贼船,她都只能仰仗他了,可不能出事。
赵昭撩起袖子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得烫手:“不行,得赶紧降温,柳太医呢?”
“柳太医已经回去了,不过他留了药,主子刚喝下。哦,奴婢想起来了,柳太医临走前说主子体内还有些余毒,晚上会高热,是奴婢疏忽了。”
这时裴凤慕重重咳嗽了几声,听竹递给他帕子。
咳完,赵昭依稀看见那帕子上还沾了点血丝,听竹却好像没看见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昭看不下去了,这个丫鬟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人呢。
她让听竹扶裴凤慕半坐起来,拿了引枕垫在后面,吩咐他:“你再去打盆温水来,给他擦擦身,记得先添几块炭。还有这窗子怎么不关了,高热最怕吹风。嗯,还有这被褥太薄了,你再去拿一床晒过的被子来。”
听竹一脸茫然:“温水?要多温?被子还要晒过的?”
怎么这么多事。
赵昭是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丫鬟:“温水就是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的热水,就...”看着听竹懵懂的样子,她摆摆手,“算了,我去打水吧,你再拿一床被子来就是了。”
赵昭亲自烧了水,兑了一瓢半凉水,试好了温度端来放在一旁,把帕子交给听竹,自己去了外面。
等听竹给裴凤慕擦了全身,她又打了一盆水,拧干了毛巾折好覆在裴凤慕的额头,见他眉头舒展,脸上也没那么红了,试了试额头温度,降下来了,就准备起身离开。
“你去哪儿?”裴凤慕睁开刚刚阖上的眼睛。
“回我屋啊。”赵昭又累又饿。
裴凤慕长睫微动:“那我怎么办?”
“有听竹在啊。”赵昭指了指他。
“他忙活了半天,得歇会儿。”
那我就不累了吗?!我也想歇着啊。
赵昭心里有怨却不敢说,裴凤慕现在是天,她得好好供着:“那我先看着你,下半夜再跟他换好了。”
赵昭脱下了大氅,放在一旁,搬了绣墩坐在了床头。
裴凤慕终于不再言语,老实地闭上了眼。
没想到他还挺在乎听竹的,难不成…赵昭侧过头斜眼打量了听竹几眼,个子真高啊,只比裴凤慕矮一点点,白净的脸大大的眼,长得倒挺可爱的,就是表情冷冰冰的,这样的人做通房?
赵昭不太理解裴凤慕的喜好。
听竹虽然不知道赵昭在想什么,但是很讨厌她现在的眼神,忍着不快转身走了。
屋内只剩下裴凤慕和赵昭两个,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且绵长,空气宁静且安详,倏地,一阵荡气回肠的腹鸣声打破了这一切。
“赵暚。”裴凤慕咬牙切齿,他刚要睡着。
赵昭缩在绣墩上,戳着手指头,下巴都快戳进地缝里了,她不是故意的,真的是饿了嘛。
羞愤之下,赵昭没脸再待下去了,捂着脸就要跑,却被裴凤慕一把拉住了。
他把听竹又叫来:“去下碗面。”
“两碗。”怯怯的声音在身后弱弱地响起。
“你是猪吗?”裴凤慕冷眼横扫。
赵昭脸颊烧成一片,眼帘轻抬,目光含着委屈:“你、你不吃吗?”
裴凤慕沉默了一瞬。
“到底要几碗?”听竹问。
裴凤慕锋利的视线掠向听竹。
听竹面无表情地下去端了两碗面进来。
俩人就着炕桌面对面吃,看赵昭小口不停地吸溜面条的样儿,裴凤慕还真觉得有点饿了,破天荒地用了半碗。
吃饱后,留了一盏灯,听竹端着碗走了。
裴凤慕看着坐在凳子上,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赵昭,不耐烦地拍了拍床板。
“干、干嘛?”赵昭吓了一跳,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又要折腾什么?
“太亮。”裴凤慕向里让了让,示意她坐上来,“挡光。”
赵昭才不想离他那么近:“那把灯灭了不就好了。”
她还可以回去,一举两得。
裴凤慕眼神冷了下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无奈之下,赵昭只能乖乖凑过去,屁.股占了小小的一角,但是后背有的靠确实舒服多了。
刚一坐定没多久,小脑袋就垂了下来,过不多时,竟然打起了小小的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