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两人再也没有在战场上相见过了。
岑迦南今日做文官打扮,一身金丝鹤纹雀头色官袍,头顶镶宝珠玉冠,腰系一条鸦青色翡翠玲珑嵌宝玉绦环。面白如玉, 双眸射星, 天姿英发, 斜倚在一把紫檀木圈椅上, 以指抵额, 巍然若鹤。
拓跋烨冲他礼拜时,他压根懒得抬眼,自顾懒倦地斜倚在那圈椅上,戴着一枚玉扳指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叩着,然后随手将一只黄铜暖手小炉塞到一旁谈宝璐怀中去。
谈宝璐突然怀中多了一只暖呵呵的火炉,被烫得轻轻一哆嗦。
入秋夜凉,但爱漂亮的女子还在穿夏衫,谈宝璐也不例外。
她穿了一条藕粉色轻纱雪纺裙赴的宴,太阳没落时不觉得,天一黑尽,方才深感金秋天寒。
她正手脚冰凉,这只暖炉一入怀,顿时春回寒谷。
她抱着那只小火炉,忙望向岑迦南。
岑迦南却也没看她,只垂眸养神。
这样的小动作众目睽睽之下到底不能做得太过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谈宝璐嘴角一翘,连忙将暖炉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岑迦南在拓跋烨行礼时给自己妻子递暖炉的动作,他也没遮着挡着,只要不是瞎子就不会看不见。
但宴上众臣也无一人敢看,无一人敢置喙。
赫东延在那龙椅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默不作声抚摸着龙椅上雕刻的双龙戏珠,掌心用力得几乎要将那枚夜明珠捏个粉碎。
拓跋烨在岑迦南这儿碰了枚软钉子,心中隐隐动怒。
他朝岑迦南身边的这位女子瞥了一眼。
那夫人穿着一身清丽的藕色衣裙,装扮乍一看淡雅清新,细看发觉精致脱俗,仙气飘飘。她垂首捧那手炉,乌鬓如云,玉肌堆雪,一管雪白的脖颈从藕粉色的衣领里露出来,被头顶树梢上的宫灯一照,白得直晃人眼,宛若一杆白葱落到了雪堆地里。单就是看这一节纤细的脖颈,便能知这是位绝世的美人。
拓跋烨饶有兴趣地收回目光,似笑非笑道:“拓跋烨远在乌兹,竟不知武烈王殿下竟已娶妻,现补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
他重重拍了拍手,只见五匹俊美的马匹各驼着一名美艳动人的女子登上舞台。
“咚……咚……”一阵沉闷的鼓声从远方传来,如雷霆,如闪电。
那引领战士冲锋陷阵的战鼓,此时成为舞女们起舞的节拍。
五名美人身着红色舞裙,那纤薄通透的布料仅仅这遮蔽了前胸和臀部两个位置,细白柔嫩的手臂,笔直的大腿,全都暴露无遗。她们在马背上妖艳地扭动身体,摇曳腰肢,模仿着男女交.欢时的场景,摆出各种古怪的姿势。一只只悬挂在肚眼上的黄铜铃铛叮当作响,高雅的舞台顿时化身为盘丝洞,妖女们用柔媚的身段诱惑着圣僧。
大晋民风保守,即便是最开放的青楼中也不曾跳如此低俗的舞曲。
众大臣面露尴尬之色,全都将头压得低低的。
生怕多看了那么一眼,下半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而乌兹人们则放肆地大声吹着口哨,用粗鄙的乌兹语大声喊叫着。
谈宝璐从中分辨出几个词——
美人,胸脯,奶。
谈宝璐坐在其中,只觉得浑身哪里都长出了刺,恨不得闭上眼睛,然后再紧紧捂住耳朵。
她朝岑迦南望去了一眼。
当她如坐针毡时,岑迦南竟倚在圈椅上,两眼目不转睛,认真观赏着这场血脉喷张的舞蹈。
谈宝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又瞪了岑迦南一眼。
岑迦南仍没发觉她在看他。
谈宝璐这时突然发现,岑迦南的眼眸没有焦点。
他似是面朝着舞蹈的方向,但眼睛却透过这场舞想着什么事。
但谈宝璐仍是有气,气鼓鼓地撇开头,打心底决定今晚不理岑迦南了。
钟鼓声渐弱,一曲毕。
拓跋烨笑着对岑迦南说:“武烈王殿下对我的这份礼可满意?”
满意?
新婚时送人家五个舞女,真不知道安的是哪门子心。
岑迦南没搭话,只是懒倦地撩起眼皮,拾起金杯盏品酒。
这时徐玉开口道:“拓跋大人这就是说笑了。拓跋大人有所不知,武烈王殿下的王妃善于歌舞,是大晋今年的神女,其舞姿盖绝天下。我们大晋有句话,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却道巫山不是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一旦见过好的,那些平常事物,就难得再入眼了。”
言外之意便是,家中已有谈宝璐这般的美眷,再看这般庸俗的舞,还收什么收,只想自戳双目了。
拓跋烨最厌恶的就是大晋人这股子惺惺作态的腐臭味儿。
骂个人都要拐七八十道弯,没点脑子听都听不明白,简直做作至极,扭捏至极!
拓跋烨冷笑道:“既然武烈王殿下不愿意收,这群酒囊饭袋留着也无甚可用了。”
说着便从腰侧解下一把马鞭,冲那群舞女批头盖脸便是一鞭。离拓跋烨最近的这名舞女,生生挨下了这一鞭子,一身雪肤上血珠直冒,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像掐住脖子的杜鹃鸟在泣血。
乌兹人没把女人当人,在他们眼中,女人就跟马一样,马还能行军打仗,而女人连这都做不了。
第二鞭抽了下去,又一名舞女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