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烨竟是要当场抽死这几名舞女。
拓跋烨当场这般胡闹,也没一人敢出面指责,甚至就连赫东延都闭着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谈宝璐却看不下去,她忍无可忍,喝了一声:“住手。”
拓跋烨举着马鞭回头。
出声的女子正是坐在岑迦南身侧的这位王妃。
谈宝璐抬起头来,发顶的光碎银般的撒了下来,乌鬓如云,肤白赛雪,星眸含情带露,眉梢眼角,鼻尖唇瓣,无一不是用大晋最好画师手中的工笔,一笔一笔雕琢出来的,美而不艳,仙而不俗,纵然他阅女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等一的绝代佳人。
拓跋烨将手放在右肩上,向谈宝璐行礼,道:“王妃娘娘。”
拓跋烨行完礼便扬起了头,浓密的两道剑眉下一对虎眸炯炯有神。
拓跋烨身上那股只立在那里就万夫莫敌的威风气势,在场群臣中敢同他对视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那是幼年时杀羊羔马驹,成年后割人头颅,身上溅得血太多了,侵入骨子里的嗜血,普通人是天然恐惧畏惧的。
但谈宝璐目光笔直,不闪不避,直直地同拓跋烨对视,她脆生生地说:“既然是献给我与殿下的新婚贺礼,要怎么处置,合盖我与殿下说的算。既然如此,我今日就代殿下将这些人收下了。”
拓跋烨意外地扬了扬眉,道:“听闻大晋女子好妒,你倒是大大方方。”
谈宝璐不理拓跋烨的讥讽,对台下的太监宫女道:“将人带下去。”
她下了令,却无人敢听令。
台下人分为两拨,要么是禁卫军,只听令于岑迦南;要么是宫女太监,名义上听令于赫东延,实际上听令于徐玉,而徐玉也是听岑迦南的。只要岑迦南不动,无人敢动。
就在岑迦南挥指时,拓跋烨突然用乌兹语命令道:“带她们下去。”
几名乌兹士兵上台将五名乌兹舞女带了下去。
酒宴正酣,谈宝璐又陪坐了片刻,觉得闷得慌,便起身出去透了透气。
“王妃娘娘,请问这五名女子如何处置?”她一离席,立刻有宫女和太监过来询问。
谈宝璐看向那几名在等候她许久的女子,用乌兹语问她们:“你们可会刺绣?”
这五名女子没想到谈宝璐竟会她们的语言,讶然了片刻,方才有人勇敢地回答道:“会。”
其他几人陆续跟着也回答:“会。”
谈宝璐说:“你们面前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去我娘亲的秀坊当绣娘,第二条是进宫去,进宫后是当什么样的妃嫔,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你们愿意走哪条路?”
几位女子用乌兹语互相交头接耳了一番。
一人说:“绣娘多辛苦,是伺候人的差事,进宫能当主子。”
“可我不想再挨打了,我想靠自己的双手……”
“真是愚笨……靠绣花织布,到何年何月方能得到娘娘们头发上的一根发簪?”
谈宝璐默默听着。
有舞女怯怯地对谈宝璐说:“娘娘,我不怕辛苦,我愿意去当绣娘。”
谈宝璐点点头,说:“好,你们呢?”
五名舞女里,只有这一名女子肯去当绣娘,剩下的四人全都想进宫当娘娘,甚至有人脸上方才被鞭子抽过的血痂未结,还在往外冒着鲜红的血珠。
谈宝璐也没再多劝,只叫婢女领那一名舞女出宫去,今晚先找个地方睡下,明日再带去秀坊。至于剩下的四人,又让徐玉的小太监领了去安排。
五名舞女下去后,跟随谈宝璐的宫女忍不住叹息:“明明有出路,怎么偏要选进宫呢?”
谈宝璐昂首看向头顶璀璨的星空,天上的繁星这么美丽,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停下脚步抬头欣赏这番平等给予每个人的美景。
她淡声道:“天只救自救之人。我们走吧。”
“是……”
*
歌声和舞蹈中,方才的争执就此揭过。酒到酣畅处,拓跋烨突然离席,向赫东延敬酒,道:“我素来向往大晋美人如云。”
赫东延道:“乌兹女子才是天外飞仙。”
拓跋烨道:“远不及大晋女子温柔动人。”
他望向赫东延身侧的妃嫔们。赫东延妃子拓跋烨怎能被这般观赏?拓跋烨一个一个看完,最后目光落在赫东延身侧的女子身上。
赫东延今晚身边跟着的便是宝夫人。
他对宝夫人算是长情,一来因宝夫人名字中有个宝字,让他能每每想起爱人,二来宝夫人性情温顺可人,绝不会像惠妃徐敏儿那般处处呛他,让他下不来台。
拓跋烨看着宝夫人,说:“我对陛下身边的这位女子一见钟情,陛下可否将她赏赐给我?”
宝夫人闻言推翻了茶盏,吓得花容失色。
赫东延面露难色。
见赫东延竟没有一口就回绝,宝夫人垂泪哀求道:“陛下……求求您了,莫要将臣妾送出去。”
拓跋烨大笑了一声,道:“拓跋烨等候陛下的赏赐。”说罢离席退场。
拓跋烨走后,赫东延握着宝夫人的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宝夫人只是他偶然一时性起看中的一名小宫女,没有显赫的家世,高贵的出生,他对她虽然睡了无数次,但也只是当成一个玩物。如果献出一名小女子就能换来拓跋烨的和平,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