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如此,但实在不太好听。
裴行阙似笑非笑地歪了下头,很认真地确认一遍:“县主适才想了这个事情吗,由那送来的面首想到的吗?”
的确是,梁和滟从那梁韶光忽然送来的面首里意识到这件事情。
梁韶光从来是墙头草,看她就晓得如今皇帝和太子又要起什么幺蛾子,送她面首不过是为了折辱裴行阙,但梁和滟不想被牵扯其中,也不想被当作手段途径。
她仰头,看裴行阙。
他微微低头,也看她。
“好。”
裴行阙微笑,他风轻云淡地点头,答应下来,手指捏过那银锞子,按紧,在拇指上拓印出深深的痕迹,而他神情稀松平淡,没起伏:“我以后不会再连累县主了。”
他话落,站起来,推门走去。
梁和滟盯着他,看他背影逐渐远去。
不晓得怎么,她有一点想叫住他。
但那情绪淡的趋于无,她无波无澜地抬一抬眼,就着一口茶饮下。
第48章
崔谌很快去而复返, 也不晓得在长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他眼圈红红的,似乎是才大哭过一场, 而且哭得极其委屈,梁和滟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个玉佩, 有点眼熟, 似乎梁韶光身边几个男宠日常都挂戴着,都是差不多的样式,是她叫人做了一批, 统一拿来哄人的。
有这一遭, 崔谌讲话没那么端着了, 客客气气跟梁和滟陈述情况。他自己的身契倒是带来了, 梁和滟满怀期待的他家里人的身契倒都不在:“殿下讲, 说我家里人虽然职位不显, 但各司其职, 都还有用, 一时半会儿调走了, 找不到人补上,因而只遣了我来。”
梁和滟虽然期待, 但也晓得梁韶光真把人送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并没多失望,只是可惜没再宰梁韶光一笔——毕竟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常见。
她摆一摆手, 正要叫人退下, 崔谌却从袖子里另外掏出一份东西来,双手捧着, 递过来:“殿下托我捎来给县主的,说请县主一定到场。”
又请她做什么?
梁和滟眉头一跳, 有点没话讲,她撑着头,翻开那东西,是份请帖,这次的材质是洒金红纸,富贵至极,很符合梁韶光的喜好。
“马球?”
她看了看:“殿下这一年到头,宴饮不断,真是忙碌。”
也真是有钱。
周地居南,多是水乡,没什么草场,因而少马匹,这几年也就是靠着楚国朝贡来的一些,才勉强够用。但从来稀缺的东西,就是值钱且可以拿来炫耀的东西。马匹既然少,那么能凑出打马球之数的马匹来的人家,就显得极为富庶,且因为事涉兵士,朝廷对寻常人家能有的马匹数限制很严,这便就不仅仅是富庶了,还证明了权柄贵重。
因此,这一场马球宴,实在是很好的炫耀方式。
梁和滟搁下那册子,猜到梁韶光又没想干好事:“请定北侯了吗?”
崔谌抬头看她一眼,露出个笑:“殿下遍邀京中人,侯爷自然也在其中。”
哦,这就是要当众不干好事儿。
一鼓作气,再而衰,许多招数多用几次就没意思了,梁和滟猜想梁韶光这一次不太会再在情/色事上大张旗鼓地整出些事情来,因而也就点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总这样也不行。
梁和滟想,她如今虽然和裴行阙和离了,但是定北侯妻子的身份还是个烙印,打在他身上,要撇清关系,大约还是要找个人,再成亲一遭。
不过既然要达成这个目的,那一定要是身份不高的,最好还要能拎得清但也不太聪明,胆小怕事,对她言听计从的这种。
还得要长得不错,至少不能比裴行阙差太多,她虽然是要找个人来遮掩,但也决计不能委屈了自己,还是要好好挑选才是。
梁和滟这么计划着,没两日,就到了梁韶光相邀的时候。
这次打马球的鞠场是新建的,就在城内,三面环墙,南面搭着亭台楼阁①,方便人看马球,到时候南面帘子放下,人靠北边楼台上,就算日头再毒,也晒不到分毫,更不会因为日光刺眼,看不清场上情况,其中心思,可谓精巧。
只是梁和滟的位置靠下,如今又还没出正月,草木未萌,那球场为防尘土飞扬,才新浇一遍油润土②,一股子淡淡的气息,尤其如今吹得还是北风,那说不出的气味儿更是扑面而来。
她抬手,遮了遮口鼻,心里无意识算了算这其间的耗价,悠悠哀切地叹了一声。
梁韶光真是好有钱,好羡慕。
比梁和滟来得更早的是奏乐的乐官们,他们已经摆好了器乐,在廊下和球门处遥遥候着了③,梁和滟入场,那些人也不过略站直了身子,向着她低一低头,梁和滟没怎么见怪,坐在自己位子上,撑着头,打量这一大片地方,愣愣出神。
她出神的这段时间,席间已经渐渐坐满了,梁和滟抬眼,就见对面坐席上,一张熟悉的脸。
不晓得是谁安排的坐席,但梁和滟很确定是有意为之,不然她怎么会和裴行阙就这么相对,位置还肖似当时被告知帝王准备为两个人赐婚时候的那场赏梅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