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崖下垂钓之处,有个渔婆打扮的人发现了她,于是走了上来,搭住她的肩膀道:“你的气色看上去很不好。”
冰流望向她,这可是个娇艳的渔婆了。
淮光被带回阴者司审问后不久,司内针对屠阳城神女信徒的清查就开始了。又过了一日,戚婆婆被杀,除了平日与冰流交际隐蔽的夏嫣儿,连莺、璃露、小圆等几个人都被请去了右司副处禁闭、问话。
一时间风声鹤唳。
幸而现在,连带冰流,她们又都被释放回来,各归其位,阁主也未曾过问。
连莺听到讯问的内容便知她们几个人不会有事,她应当担心的是冰流。
冰流依旧望着远处,轻声道:“在这岛上的人,有谁有好气色?”
连莺闻放下了手中的鱼篓,双手抱在脑后,叹道:“也是,若早晚有一天,能离了这里,才是我等人此生的造化呐。”
天那么高,海那么远,她们却被困在这里,自由,连右司副提起都会眼睛发光,当着是十分令人向往的东西。
冰流转头望向连莺,连莺亦望向她。
连莺先笑出声,复又拎起了鱼篓,一抖,道:“别想这些没用的了,回去吃鱼罢。”
第80章 返人间
连莺同冰流,她们二人也很久没有像这样对坐吃饭了。
“可惜呀,你伤未痊愈,别饮酒了,连鱼都要少吃。”
冰流没什么胃口,却也不在意忌口,筷子来回拨动着,随口问道:“璃露怎么样?”
“托你的福,她爹的事情终于有了头绪,被问话过后,她此刻应该是忙着继续搜集证据了。”
一块鱼肉在口中来回嚼了几十下,冰流艰难地咽了下去,又夺过连莺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叹气出声。
“当初她想逃,我威胁利诱,说只有在这里才能查她父亲的冤案,劝说她进入阴者司,现在想想有些后悔。”
曾几何时,是司首将她自泥泞中捡了出来,放到阴者司中千锤百炼,成就了今日的宁冰流。可如今,又是这个人,给她套上沉重的枷锁,还要她伸出手来杀人。
她对阴者司的一切已是厌恶至极,同时也反思起来,曾经由她引入司内的那些人,邢梓双,夏嫣儿,是否都是信错了她?
连莺却“啧”了一声,道:“你别傻了,她进阴者司这事是你能决定的吗?就算当初你放她逃了,还不是照样换别人给捉回来?”
说的没错,倒让冰流的胃口愈发差了。
连莺摆摆手,已是有些微醺的样子,摇摇晃晃,闭着眼睛说些胡话,“他日你飞黄腾达,想着将我们都救出这阴司地狱就好了。”
除却此刻,她们近来的沟通仅凭书信,还要小心谨慎,使用暗语尽可能简练地传递信息,是以连莺目前也并不清楚,冰流此刻究竟站在哪样一处悬崖边上。
但凭借直觉和多年默契,连莺也猜想,她大抵是要出去了。
“喂,你在想什么?”一阵没说话,连莺主动问道。
冰流如实回答:“你说曲韶现在在哪里?”
“吓,你怎想到她?”连莺做了个难看的表情,转而“她 听你之前说的,她现在应该是在和她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啊不对,是一家三口,幸福美满才是啊。”
“那是什么感觉?”
连莺骤然转过头来,鄙夷道:“我怎么知道?多少个水牢里泡烂的叛徒里才能出一个曲韶,让善心大发的您给放走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想都不该想,梦都不要梦。实在空虚,就去多追求一些露水姻缘便是了。”
冰流闻,直直向后仰倒在榻上,满眼生无可恋,“可我连一段露水姻缘都搞砸了。”
连莺也跟着她,隔着小几,一同仰面。
“莺姊,你有过吗?在岛上。”她轻声问道。
“当然。”连莺不假思索,随即给她报上一串或生或熟的名字。
怎么这么多人 冰流听得眉头直皱,“那你遇到麻烦该怎么办?”
连莺转头看向她,目光里突然满是怜爱。
这笨蛋,怎么事到如今,还什么都不懂呢?
连莺的手自小几下探了过来,摸到她的脸上,郑重其事地拍了两下。
“冰流妹妹,首先,我,和这岛上除了你和李藏之外的其他人,不会每晚都只找同一个人。”
冰流愣了愣,“什么?”
她只是霎时被这句话击中,无意识地出声。连莺却以为她想继续问下去,于是愈发嫌弃,“你连这都不懂?你们睡一晚是各自吃饱,睡一年?那该是两情相悦了吧?再这么下去,干脆搭伙过日子得了!”
冰流坐起身来,一瞬间头脑胀得发痛,“不是这样的。”
连莺扶着她的肩膀坐起来,在她耳边低语,“当然不是这样,你是有心上人的,待你出了岛,立时就能回到他身边,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李藏同她,她同李藏,此时此刻她脑海里有个乱线团,她尝试将之解开,偏连莺又说话,将之搅得更乱。
连莺说,她与李藏那样根本算不上露水,转头又告诉她,她还有一位心上人,那她到底是在喜爱着谁?
真是可笑,她喜爱着谁,为什么需要自己从别人的话语中猜想?
右司副说,李藏爱她。可右司副又懂什么是爱么?
她觉得自己是懂得的,那么不如自己解答一下,你觉得李藏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