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只得睁眼:“你和她决裂后没多久。”
说完宋岸还是不让他睡。
宋岸直觉他要问些什么, 又像被什么堵住般, 每到嘴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只能找孟瑾说话:“她主动找的你?”
孟瑾:“对。”
宋岸:“现在什么时辰?”
孟瑾两手搁在脑后,朝瞥了他眼:“这个时候两军应该打起来了。”
宋岸心思被戳穿沉默了会儿,又问:“后来发生什么?”
孟瑾好脾气道:“我和公主正在说话, 你和周双都醉了, 面对面吵架,我们俩一人拉一个, 没多久就上了马车赶路。”
宋岸:“只有这个?”
孟瑾点头。
宋岸忽然低头看他:“不对,一定发生过什么。”
孟瑾就反问:“发生什么?”
宋岸说不出, 孟瑾等了片刻没见他思索出什么, 又闭上眼道:“我守了一天没睡, 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马车摇摇晃晃前行着, 宋岸半倚着车壁皱眉回忆当时的事,他被邯雪枝敬了杯酒,后来又喝了几杯,再然后……
总觉得有什么不能忘记。
他无意识握紧见雪,可越是想要记起,脑海里就越是一片空白。
宋岸就着这个姿势想了许久,目光忽然扫过周双,用这种强制手段将周双送走,确实像是她的所为,只要能达到目的……
宋岸心跳骤然变快,那他呢?她会不会也是在用同样的手段对他?
但太子被刺杀是真的。
抱香姑娘和十八男子也是真的。
向来不曾犹豫的宋岸迟疑了,四周只有马车滚过不太平整路面的车咕噜声回响在这片空旷中。
孟瑾没睡过去多久,醒来时突然听见宋岸问:“祁夙还没醒?”
孟瑾摸着脑袋坐起来,揉了把脸:“对,还没醒。”
下秒就见宋岸提着剑冲出马车,孟瑾一顿后连忙去追,但宋岸御剑速度丝毫没减,他只能朝变小的身影大喊:“你去做什么?”
宋岸的声音伴随阵阵回响。
“帮祁夙找解药!”
孟瑾看着不过片刻消失在山峦尽头的身影,回头望了眼仍在前行的马车,还是掉转头回去。
赤红色山峦连绵不绝,翻过了这重又出现几重,宋岸全力驱使御剑术,化成一道虚影从绵延群山中一闪而过。
马车一日半前离开川洹,宋岸赶回去最快也要明日清晨才能到,这片土壤不适合植物生长,除了裸露的山石和偶尔钻出的虫兽别无他物。
宋岸灵力快要用尽时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恢复灵力,他盘腿坐在赤色山峦顶端,见雪放在身侧,寂静无边。
此时月亮高悬,银色华光如同流水般倾洒,勾勒出群山绵延的轮廓,也勾出广袤的寂寥。
这短暂的路途中,他脑海闪过很多念头,但细究起来,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可若真要想,大概也是在想和邯雪枝有关的事情。
在雁城得知日夜挂担忧的心上人可能是敌国公主时,宋岸有过短暂的放弃,周双离开雁城后他同寻常一样回了宋家府,去书房找他爹。
书房墙面挂着一幅他爹写的大字——忠。
四维八德,忠是八德之首。
宋铸从繁杂的事务里抬头问他:“什么事?”
那刻宋岸心中愧极,他不敢看“忠”,也不敢看维护雁城安定的宋铸,可也在同时,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份情得理,理不清,就永远有愧。
所以他立即叫上两匹马去赶周双,和她同路去寻。
而此刻他仍旧有愧。
因为他深刻意识到,只要有一丝可能,他还是会头也不回地去找她,无关乎她是否是昌和公主,也无关乎她是否关联祁夙的生死。
只是单纯地,无法放手。
就像此刻他仰头望向漫天星辰,脑海里浮现的念头是——
这样的星空就应该和她待在一起。
宋岸已经分不清这是失而复得的心理作祟,还是他在恐惧即将发生的事情而下意识逃避。
夜间寒意最盛时,宋岸灵气恢复八成,起身拿着见雪时忽然一顿,耳边仿佛回响着女子温柔无奈的声音——
“宋岸,我不要你的命。”
“你喜欢一人就要将剑送出去,你这样容易被骗,几条命才够?”
“以后别随便送出见雪。”
模糊的画面一闪而逝,宋岸心头陡然生出巨大的惶恐,身形如箭般消失在原地。
烈风吹动邯雪枝露出盔甲的战衣,她站在城墙上看着嘶吼拼杀的战士,鲜活的生命前赴后继冲出去,却又一个接一个倒下,她隔着相互搏杀的战场同崇旌军队后方的将领遥遥相对。
战鼓一声比一声激昂,是鼓舞士气的声音,也是催促死亡的号角。
一名紫衣女子跑到城墙之上,朝着最前方的邯雪枝跌跌撞撞跑来,还不到跟前就被旁边的士兵拦住,她急色匆匆道:“昌和,你将我的人放了!”
邯雪枝没有回头,只面色平静地盯着敌方将领的行动。
一旁的士兵为难道:“罗夫人,此时交战紧急时刻,昌和公主没空见您。”
罗夫人丝毫不理,朝她怒吼:“你让他们毁了我的矿还要抓走我的人,你还记得我是你姨母吗?!”
“你母亲临终前让我照顾你,我将你找回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