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江桃里心才缓缓放下来,却已经还是隐约萦绕着强烈的不安。
这个不安一直持续了好几日。
大概是外出被太子撞见了几次,后面这几日,江桃里总是会不自觉地打量着太子。
越是打量,她就感觉有什么地方越是不对劲。
比如,太子手腕上的那串珠子,时常有,时常无影踪。
还有一次,宫中送来的补药下来时,她端给太子无意间打翻了,正打算弯腰去清理却被攥住了手。
“怎的这般冒冒失失的。”
倚在摇椅上的人直起了腰,将她就快要碰上破碎陶瓷的手捏住,言语冷淡,带着细微的不悦。
“这些一会儿下人会来处理,哪里需要你碰。”
江桃里僵着手,点了点头,站起来,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
没有戴珠子,而且手上好似有不知是拿刀剑的茧,还是拿常年拿笔的茧,碰在手腕上有细微的疼痛。
“方才你说到什么地方了,接着说。”闻齐妟神色怠倦,懒懒无骨似地回了躺椅上,骨节分明的双手扶在把手上。
方才说到了哪里?
江桃里一时间也有些想不起了,满脑子都是那双手,怎么能千变万化?
“方才你说我在风亭中教你下棋。”闻岐策正半眯着春情泛泛的眼眸,容貌秾丽似好女,是天生就该肆意的风流相,寡情又散漫。
他的声音也是倦倦的:“然后我教你用白子,把黑子都吃掉了。”
江桃里想起来了。
方才是无意间说到过这件事,但她好像没有说过白子将黑子吃了。
或许说了,是她忘记了?
江桃里有些不确定。
闻齐妟掀开薄薄的眼皮,肆意风流的皮骨下满是凉薄,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散漫:“将棋盘摆进来。”
门外的人轻声应答,很快就摆出了棋盘。
江桃里茫然地看着棋盘摆上来。
不是之前在风亭中的那种黑白玉棋,而是一盘古战棋。
堂堂正正四方棋盘,九条平线纵横交错着,红黑两方各自居在领地。
“你一向喜欢看些兵书史记,想必也会些战棋吧。”闻齐妟将棋盘摆好,做了请的动作。
这话倒是对了。
江桃里不会其他的棋,战棋确实有所了解,但也并不精通。
她坐在他的对面。
“上次我教了你绞杀围堵,现在再教你其他的玩儿法。”他噙了一抹肆戾的笑,拿着棋杆儿敲了她的桌面,“你先走。”
江桃里觑一眼,发现他脸上的笑格外的明显,眼尾微弯,竟有一丝少年的意气,却也邪气得很,好似下一秒,就会一口将猎物撕咬死的错觉。
看一眼便惹得人心惊胆颤。
江桃里伸出素白的手,执起细长的杆儿,朝前推了一枚棋子。
他低眼瞧着,露出森白的牙齿,往前推了一步棋子。
他下棋手法并不如风亭时诡谲,但却透着一股子狸猫抓鼠,逗玩儿的恶趣味。
每次等江桃里朝前走一步,他好似都提前预判到,将人劫制在原地不能动弹。
只要江桃里动了这步,主帅就破个口子,然后被饿得发昏的狼吞下。
江桃里越下便越将心神埋在里面,渐品味到了些许乐趣。
以前都是她一个人玩儿这些,还是第一次同人这般厮杀,后背浮起一层薄薄的汗,她都没有机会伸手去擦拭。
江桃里的明眸善睐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棋。
她已经被吃了几颗了,情况已然分外的风险,每走一步都得谨之又慎。
相对于江桃里的谨慎神情,闻齐妟就要轻松得多了,半乜半阖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曲起,轻敲着棋杆。
专心看了半响,江桃里才从中窥见了一丝破绽,毫不犹豫地将棋推过去。
她嘴角扬起了一抹笑,那一份羞怯散去,抬眸时隐隐藏得自得。
恰如仰头见春台,单纯得勾人。
闻齐妟视线从她带光的明眸往下,掠过上扬的樱粉唇,沉了沉目光,喉结滚动一瞬,似有痒意从心中蔓延往上。
他突然心甘情愿将破绽露给了她,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的脸看。
江桃里赢下的那瞬间,极力地压制住满心的欢喜,不知觉地咬上了下唇,眸中的光四溢。
她将对方的主将吃掉后明媚扬眉笑,颇有几分讨人的得意。
“我赢了。”语气也脆生生的。
不过是赢了一盘棋而已,却跟好似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笑得过分灿烂。
闻齐妟将旗杆放在一旁,躺回去,觑眼看她脸上的笑,喉结滚动,承认道:“嗯,你赢了。”
话音甫落,他露出笑,歪头又道:“再来一局?”
江桃里此刻满心的自得,自然没有发现对面的人,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如狼似虎,充满了恶劣和逗乐。
她尝了一点甜头就得意忘形了,积极主动的将棋盘恢复最开始的样子。
厚着脸皮先走了棋,江桃里用着湿漉漉的眼看着他,还隐约有期盼。
“该殿下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