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觉得恶心的,可感觉又很奇怪。
好像能想象出来她如同手腕的菩提珠,被人把玩在手中的画面。
不是肮脏,是超过世俗的男欢女爱的美。
所以每次在他眼中那不是阿妟与她,是他与干净的雪团儿在抵足缠绵。
但那到底是假的,忍不住多久。
他担忧自己会忍不住扮做阿妟,悄然与她成真。
雪白直裰腰间佩环汵汵清脆作响,将闻岐策的幻想打破,温润如玉的脸上浮起笑来,比方才真实得多了。
“桃桃那日亲自提醒我的,我都记在心上。”
“那人是卫宣王的探子,我将人放在府中,成全他的安心,桃桃若是在意,且等几日我自会将人打发走。”
他的声音徐徐,江桃里却听得寒毛卓竖。
那双眼眸本是清冷寡淡的,但现在往下瞧人时,却满是柔情蜜意。
似一张张密不透气的网,将人一点点地罩在其中,令人窒息不已。
“只是如今局势不稳,孤不忍心将你推出去受万人瞩目……”
井然有序的用温和言论,不加掩饰地讲出所有的朝廷争纷阴谋,不管她能不能听懂。
江桃里觑着眼前的人,玉质金相,眉眼温润,含情诱人,依旧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但有种透出骨子里的冷血寡情。
语罢,闻岐策乜着江桃里,见她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复而又道:“可能还需委屈你一段时间,桃桃可等得?”
他当江桃里慕他,心系他,未曾料想到过,或许爱慕可散犹如云烟。
江桃里垂着首,脖颈纤细白净,一派怯娇泛懦的模样。
“请殿下仁慈,恕我无法承此情,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可尽管吩咐,自当万死不辞。”
虽不知齐妟和太子两人之间,究竟是有什么龃龉,但太子如此全盘脱出,实属反常。
而且她害怕,倒不如直接了当地敞开说。
闻岐策脸上的表情彻底变淡了,化作了云烟,清隽孤寂。
他垂眸捏着指中的菩提珠,似感叹:“原来在桃桃的心中,孤是这般的人啊。”
不止,还冷血如蛇。
江桃里颤着眼睫,头不敢抬,道:“殿下风光霁月,是清风朗月之人,是我自愿为殿下做任何的事。”
到了此时,似鼓起勇气抬首看着眼前的人,眼眶微红。
她忽然跪地一拜:“是我对不起殿下,我本乃府中庶女,长姐失踪,父亲贪图权贵便差使我替姐嫁入太子府,因爱慕殿下,但却日夜受折磨,今日殿下坦诚相待,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扶了起来。
温凉的指腹刮过江桃里脸上的那一滴眼泪。
他似喟叹:“孤早已知晓了,如此算是两清了,孤不要你做任何的事,只好生待在府中陪着孤就可以了。”
他早就知晓了。
江桃里脑中紧绷的弦断了,面上却又娇又怯地红着眼眶,摆出一副惊慌失措,感恩厚待的模样。
闻岐策指尖下滑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仔细地落在她的面上。
他的眼中带笑,眸中无情:“瞧,孤的桃桃哭的似泪人儿一样,好生可怜。”
江桃里顺着他的话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粉桃腮,秋水盈杏眸,风来珠翠香,美得不可方物。
他的目光有瞬间的迷离,将美态看进了眼底,心里,又倏的将那副美得过甚的脸弃在心中,只让它浮甸在表面。
“回去吧。”他怜爱地开口,俯身擦拭她脸上的泪珠,指尖冰冰凉凉的。
江桃里不敢露出如释重负,含羞姿态做足了,才脚下虚空地往着院子行去。
庭院深深,他素白立柔光下,沉沉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
良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回眸,侧首。
来人一身玄衣,乌发金冠,身形颀长,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容。
一个是浮于表面的冷漠,一个是刻入骨的冷血。
“我都将人还给你了,怎的还是一副云愁雾惨的丧相?”闻岐策莞尔地道。
闻齐妟扯了嘴角,言语并不客气:“你倒是一贯会讲话,瞧你讲的是人话吗?形如狗屁。”
来晚了一步,并未听见前面他们说了什么,但后面的话却是听见了。
“我说了什么?”他眨了眨眼,浮起浅显的迷茫:“可方才她也并未反驳,为我做了香囊,亲自喂我喝药,含羞啼眉皆是因为我。”
他将目光放远,隐约带了笑似疑惑:“阿妟,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我们都生得一样,喜欢我,也是喜欢你,只是可惜的是,日后你取下面具同她欢爱,她或许想的都不会是你……”
耳畔带了一阵风,肃杀掠过,这才止了他源源不断的话。
闻岐策薄眼皮下的眼眸微转,乜斜了对面的人。
见对面的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臂上的袖箭,对准了他的脸,亦是一样带着笑,隐约窥见恶意。
“我最后说一遍,谁碰她,我咬死谁。”话音落下三箭齐发,擦身而过。
风过庭院的树叶蟋蟋作响,鹿皮皂靴不知何时已经渐行渐远,行至不见,但那股寒意依旧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