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离开不久而已,如何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心口处传来莫名的痛意,汹涌滂湃的压力使他难以喘息,似是在寒冰窑窟中。
他忍不住面露痛色,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裳,犹如濒临绝望的困兽不断发出喘息。
良久,他赤红着眼站起身,将躺在上面的人轻抱着,喉咙间涌上血腥,全身住不住地轻颤着。
“是江桃里吗?”他喑哑着嗓音,轻声地问着。
无人应答他,安静得近乎诡异。
“不,怎么可能是她。”闻齐妟倏地放开,转身抽出一旁的宝剑架在她的脖颈上,猩红的眼底似是不甘。
手中的刀剑迟迟没有落下,他忽地感觉脸上冰凉,抬手一碰,手指瞬间被洇湿。
闻齐妟垂下眸,殷红的薄唇轻扯出冰凉的讥讽。
“江桃里,最好跑远些,千万别被我抓住了。”
外间的风猛地将屋内唯一的烛火熄灭,阴沉沉的,压抑异常。
因为从闻岐策的手中抢回来时,尸体已经腐烂得难以辨别了,那次看清肩膀上无疤痕,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或许是江桃里,也或许真的不是。
其实他从未信过江桃里死了,她跑了那么多次,这次定然也是借着死,逃了。
可他跟了金三娘几月,一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发现。
亲眼看金三娘从难以接受,至整日以泪洗面,到最后的接受,甚至还去了衢州神庙祭奠。
他一面觉得金三娘可笑,连自己女儿是生是死都不知晓,一面又忍不住将尸身从闻岐策手中抢来。
刚开始抢来后,他狂热地每一寸打量着,特别是肩膀。
但尸身腐败得太厉害了,他根本看不出来,唯一只能看见的,便是身后的那一块伤疤。
那是为了救旁人而留下的。
他狰狞着面容,想要一点点将那道明显的伤疤剜去,可又迟迟无法下手。
倘若真的是她呢?
念头一起又被打散,他冷着眼觑着腐败的尸身,面无表情地仔细清理着尸身上生的虫。
绝对不是江桃里。
他一定要将人找到,哪怕踏遍大周都要将人找回来。
最后尸身彻底腐烂了,他才从恍惚中找到一丝理智。
腐烂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亲手烧了尸体,冷眼看着她一点点化作灰烬,然后烧为灰烬随身携带在身边。
白天闻齐妟铁血手腕,手段残忍的将那些参与此次刺杀的人,都一个个找出来,晚上抱着那装着骨灰的盒子同住同眠。
朝中风流涌动,太子和卫宣王之间一触即发。
高悬于头顶的恶钱事件终于爆发了,坊间的货币膨胀,不少民间私铸钱财,导致物价上涨。
恶钱再次迅速泛滥,由于铸造的成本甚低,不少人都效仿逐利,想在浑水中摸一条鱼出来。
短暂时间便成了富的富死,穷的穷死的局面,平头百姓皆苦不堪言。
圣人前不久在朝堂上,再次眩晕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醒来后再也未起来身,整日靠着汤药度日,责令太子监国,而太子则从衢州走水路归京。
恶钱之事交由给长平少将军彻查,谁都知晓闻齐妟手段狠毒。
这段时间他更加是犹如杀疯了的恶犬,手上的血一日都未曾洗干净过。
人人皆自危,收敛了不少。
不过此事牵连甚广,牵扯出了不少的人,甚至还牵扯出来了十几年前,因扶风府金家而起的‘夏恶’之案。
金家冤枉,却也并不全部冤枉。
当年金家的嫡子接触过恶钱的线脉,虽及时撤离了,却没有将痕迹抹掉。
不过分明罪不至牵连全族,到最后却仍旧被推出来当了别人的挡板。
十几年后的祸钱,因之前扶风府国士受迫害,提前将其暴露在众人面前,后面想要断来源便容易得多。
经由彻查,此次事由皇城指挥使陈云渡一手促成,就连太子在扶风府遇害,还有太子妃被火烧死都出自他的手。
事情败露之后,陈云渡趁着众人不注意,调兵遣将一路杀出盛京,一路往南下。
陈云渡反了。
圣人也没有丝毫停留,下令遣走卫宣王,让他回封地桐溪府。
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渐渐不知何时传出来风言风语,说做此等祸事的人是曹氏。
再加上圣人丝毫情面都不留,将卫宣王随便寻了理由强制驱往封地,众人便更信以为真了。
在大周历年来,但凡是去了封地的皇子,便意味再也与帝位无缘。
卫宣王前往封地后不久,曹氏谋反了,跟着南下与陈云渡联合占据一方,意图养精蓄锐后攻上盛京。
十几年前祸钱背后的是曹氏,十几年后依旧是。
所以当曹氏掌权天下的机会丧失后,便翻脸干脆利落,悄然将宫中的曹妃秘密接走,汇合卫宣王光明正大地造反。
反叛的几人打着一桩往事为造反理由。
道是,德贤皇后当年诞下不祥双生子,未曾依照祖制留一去一,反而让两人一明一暗戏弄天下。
一人当太子掌握国运,一人当将军掌握兵权,德贤皇后是祸国妖姬,天将要有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