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里坐在花轿中手中紧紧地捏着红果,染着丹蔻的手指泛白,神情带了挣扎。
上轿之前她本是挣扎过,但秋寒奉了江元良的命令前来告知,只要她今日安稳入了太子东宫,他便会将娘亲接回来。
昨夜的事江桃里铭记于心中,没有退路的她只能选择同意。
八名宫人抬起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女官随从,前列花轿由金甲卫沿路护送至太子府。
花轿停下,江桃里被女官扶着下了轿子。
扶着江桃里的女官察觉到掌中的手似冷汗泠泠,低声安抚了一声,然后引导着一步步朝着里面走。
视线被阻挡着,所以江桃里的触觉和听觉尤为明显,她发觉方才那女官,将她交由到一双带着温凉的手中。
她被碰到后,下意识地心中一颤。
他似是察觉身旁的人在细微地轻颤着,以为她甫遇见这般场面心中有惊慌,而且知晓她心中本是不愿意。
思此,他便低声:“别怕,我在你身边。”
那声音带着清润冷漠,低沉地传至了江桃里的耳畔。
因为靠得近,所以她感觉那声音好似一下入了心间,让她无端地觉安心,方才的紧张也消失不见了。
行过礼后江桃里被女官牵引去了婚房,然后静静地等着太子前来。
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忍不住多想,江桃里早就听闻过了,所以脑海中幻想出来的太子脾气古怪,不是很好相与的人。
来的时候她满心地害怕,但方才耳边响起的那道声音,却隐约让她有些打消这个念头了。
或许太子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性子古怪,可她却是用的假身份,且带了目的前来的,一旦被发现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边婚房中江桃里带着不安地等待着,而另外一边方才宴席中的太子,饮下几杯酒后显出了醉态。
因着还未到前往婚房的良辰,他就被宫人先扶着先去了偏院。
身着玄纁服的太子饮了几杯酒,玉质金相,眼尾都染了几分迷离浓艳的红。
宫人将人放置在软榻上,带着几分醉态的太子便睁开了双眸,上扬的眼尾,瞳孔边沿被鸱尾琉璃灯映照成一种雾蓝色。
他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榻上,手背撑着脸,冷淡而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
宫人见状皆退了出去。
顷刻,房间中就安静了下来,原本目光涣散的人懒散消失,面无表情地坐在软榻上,掀眸看着正朝着自己走来人。
两人穿着如出一辙的玄纁服,金冠束之。
闻齐妟坐在上边,修长的腿一只垂落,一只曲着,看着姗姗来迟的人。
“倒是舍得回来了?”他懒洋洋地开口,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闻岐策慢条斯理地随手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目光睥睨着对面和自己一样装扮的人。
两人面容如出一辙,若两人不讲话面对而坐,教人瞧见只会以为对面是一面镜子。
“你瞧着倒像是想要接着替我?”闻岐策眸光深邃,别有意味。
“呵。”闻齐妟冷哼一声,随后将自己手中的东西丢过去,对面的人瞬间接住。
“虎符?”
闻岐策低眸瞧了瞧,然后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清冷的嗓音微微上扬,风流天成,偏生又分外凉薄。
“你前往扶风府这几日,父皇将陈云渡手中那半块虎符夺了过来。”闻齐妟应答着。
闻岐策诧异淡去,缓缓开口:“半块啊。”
这语气还像是分外失落的模样。
“就半块啊,不若你还我?”前一句话学着他的语气缓缓慢慢,后面轻佻散漫。
闻齐妟睇眼瞧去,心中止不住地冷哼。
对面的人犹如漂亮且脸皮厚的狐狸,全让当后面半句话未曾听入耳中,正将那半块虎符藏入衣襟中。
“如何?”闻齐妟靠在软榻上,似是软骨般坐相懒散,睫羽轻颤着,看上去分外的乏困。
前几日闻岐策前往了一趟扶风府,是为追查国士惨死之案。
既然国士当时已经逃出去了,也将消息托人传入了盛京,身边亦有无数高人护着,怎会悄然地惨死在府中。
且上次追击黥面逃犯时,也是突然在眼皮子底下暴毙了。
当时闻齐妟便察觉到对面的是死士,所以这才毫不犹豫将其击杀。
所谓死士,不畏惧严刑,且不能言语,一旦被抓住就会服毒自尽。
在前朝时就已经禁止了豢养死士,而天子脚下还能光明正大地冒出来,可见那日他追逐之人算是追对了。
那几位面上带黥的逃犯,是十八年前参与过‘夏恶’一案的人。
当年涉及的人颇多,所以朝廷就只挑选了当时掌管扶风府的金家来示众,其余一干人员皆面刺黥。
‘夏恶’隐约有再现的苗头,所以这才要在还未完全冒出来祸害之前,将此苗头掐灭掉,为此闻岐策在大婚即将来临之际,亲自前往了一趟扶风府。
“不太如何,扶风府主正勤勤恳恳地迎娶第十八房,光是抬去的礼便是十二担。”闻岐策抻了抻自己的衣裳站起了身。
“扶风府的风俗该整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