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程曼尔单肘支着窗沿,托腮,笑意漫上眼底,“你怎么这么多不放心的啊?”
男人的深瞳情绪难显,语气平静:“我去日内瓦之前,就是什么都没说,以为你会在家里等我回来。”
他说的是三年前,她二十岁生日之前。
程曼尔长睫轻颤,掩下眸光异色,微微张唇:“你可以走近一点吗?”
待孟昭延依言靠近两步后,她蓦然自车窗探出身体,吻上他的唇角。
时间恍若凝固在分别前的这一瞬,她的吻如冬去春临时的一点雪絮,淌在人手心不过须臾,便能化成一滴清透的水,风一吹就干涸消失了。
她不顾周遭视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呢喃道:“孟先生,那我可以在你的房间,等你回家吗?”
程曼尔好似在故意折磨他,话音刚落便分开,关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驶入一条林荫大道,婆娑树影在柏油地上随风猛烈飘晃,仿佛她急促得要跳出胸腔的心。
程曼尔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胆大包天羞赧,新手机在手袋里震响,她红着脸,懵懵然接起。
电话传来一道经电流修饰后微哑带磁的男声。
“让司机掉头。”
第47章
车刚一停稳, 程曼尔便跳了下来,一直在车边等着的人精准接住了她。
“请问,孟先生是邀请我留下来吗?”
“是。”孟昭延半揽住她的腰, 话中揉了无奈的笑, “多待两天, 带你看看矿山, 去吗?”
“去!”
程曼尔也没想到,孟昭延要直接带她去哥伦比亚。
停在酒店顶层停机坪的双发直升机呈黑白两色,油漆漆面似一张光泽极好的金属感丝绸,倒出身后云层的虚影。纯白色的机尾如鲨鱼鱼鳍般昂然挺立,连接着用以平衡机身的尾旋翼。
她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 里头并非平常电影里直升机那般狭窄简陋, 内部装潢通透宽敞,铺着了竖纹地毯,整体更像是私人飞机。
“孟先生, 你要开一下吗?”程曼尔见他跟着自己坐到客座上,“你这双手不会做饭不要紧, 但你会开飞机啊。”
她显而易见的高兴,唇角扬起, 齿如齐贝,浑身上下洋溢着兴奋。
“这事绕不过去了是吧?”孟昭延本来在给她调安全带, 闻言,侧眸望了下机长, 眸光兴致稍浓,“想看?”
“想看。”程曼尔小鸡啄米般点头。
在孟昭延喜欢玩飞机这事上, 她总是给予他十分庞大正向的肯定与支持,譬如很久之前在山上飞过一趟, 孟昭延亲自开的,她事前拜托方姨拍了许多照片,后又选了一张画出来赠予他。
可能是因为这个爱好曾受过父亲没有转圜余地的否认与反对,连母亲和彭叔也只沉默,并没有选择站在他这边。
一个爱好而已,原本没那么重要,当所有人都反对,突然就变得很重要了。
独木难支时,她这一点微薄但毫不迟疑的支持,更重要了。
每逢此刻,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关他的身份,更毋庸考虑要对谁负责的松弛,程曼尔也唯有一个他喜欢便支持他去做的理由。
比起那些言之有据无可辩驳的反对,他喜欢这个理由,明明是最单薄,也最站不住脚的。
“行。”
但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安全起见,孟昭延的副驾留给了原机长,程曼尔与Abraham坐在客座上。
Abraham本还想和这个姑娘打好关系,没成想人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更想不起来问他Cindy Mary的事,一心一意盯着主驾上的男人。
孟昭延先打开燃油阀门,松开旋翼刹车,检查了一遍罗盘指向与仪表盘正常,待喷油两次后关闭油门,启动发动机。
程曼尔听他讲解过一点,大概知道每个仪表盘是做什么的。她视线顺势移到旋翼表盘上,看转速上升到五十与六十之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头顶螺旋桨刮起阵阵猎猎劲风,低转速与离合器检查完毕后,孟昭延戴上太阳镜,再进行最后一次起飞前检查,正式拉杆前,还不忘回头确认程曼尔的安全带与通讯耳机。
他的视野是沉闷的黄棕色,女孩笑意盈盈的眼睛直直撞入他心中,自有一片烂漫色彩。
“如果您从事飞行行业,一定是位非常出色的机长,我十分愿意做您的副机长。”
原机长Kearney也是孟昭延的私飞机长,是一位退役军机飞行员,经验丰富,总航程长达一千五百万公里。孟昭延做过他的副机长,两人曾搭档飞过总长1.1万公里的航线。
“我做不了机长,请一位优秀的机长也是一样的。”孟昭延回道。
余光中,右侧客座上的女孩悄悄举起手机镜头,他了然笑起,没有阻止。
脚下景色呈垂直拉远,直至整座酒店都一览无遗,飞机悬停一阵后,朝哥伦比亚的方向而去。
拍累了,程曼尔贴紧窗面,看下方白墙红瓦,街道上挂起七彩的三角旗,迎风而舞。偶尔能看见教堂的圆形花窗,似一朵巨型向日葵,在太阳下折出缤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