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
“接着……带了吃的,去找程小姐,就在……刚刚。”
孟昭延唇角噙着一根烟,白雾弥漫,冲淡了他眼底冷意。
“让他们散了吧,别一直盯着,留一个人,看那男的什么时候走。”
“是。”
夜里,他一直在处理总部那边的工作,临时回国,有些事情尚未来得及交代下去,工作习惯也不允许他延后。
然效率出奇的慢,他知道原因。
因眼睛时不时扫过那台安静得出奇的私人手机,终于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铃声出问题时,点开,发现消息其实还是只有那条“我已经到了”。
且他一直在等,等阿明再进来报告。
直至九点,才响起那道让他短暂平息分神焦躁的敲门声。
进来时,阿明扫到烟灰缸里两小时躺了六根烟头,态度更是万分恭谨:“已、已经走了……”
孟昭延只予出“嗯”这个单音节,喜怒难辨。
阿明两手拘于身前,站得比军姿都直,呼吸幅度也控制至最小,生怕因为呼吸声过大被当场开除。
就在连空气都幻成实质,压得他真的连呼吸都不畅时,雪茄椅上坐着的男人终于启声:“母亲其中一个私人厨师,现在是不是在国内。”
没想太久,阿明答道:“是,目前在沪城。”
“明天把他叫过来。”
在阿明答出又一声“是”之前,他改变了主意:“不,今晚派机去把他接过来。”
可怜的打工人大惊失色晚上又要熬夜等航线安排之余勉强维持住面上平静,立即下去安排起来。
孟昭延又点了支烟,但他自知今夜已有些失控,只夹在指侧,任它燃烧出长长一截烟灰,自行跌落。
烟上猩红点点,缕缕白烟停在半空,散得极慢,像此时此刻心中停驻的大雾。
实在想不通。
程曼尔怎么那么喜欢厨师。
第33章
第二日, 程曼尔去郁哲那蹭了顿午饭,打电话给周院长,得知他去了车程半小时的隔壁城市, 但明天就会回来后, 又百无聊赖地待了个下午, 一下都没想往老宅里去, 直到天黑之前。
她婉拒了郁哲一块吃晚饭的邀请,踏上回老宅的路。
为什么不是昨天,而是今天。
因为昨天下午,一切还在准备当中,少了那凄绝的哀乐, 就无法彻底唤起潜藏的恐惧。
但她还是有些怕, 故选在天黑之前。
丧葬宴摆出了门口,占满狭窄的长巷,越近, 哀乐的声音也越大,两个音箱大吹大打, 唢呐齐鸣,人声也在这不讲道理的音量中变得微弱, 附近邻居看在是白事还能蹭两天午晚饭的份上,便忍气吞声了。
进门左手边, 原先用来吃饭的木桌一边放着五条软中华,一边放了本填得密密麻麻的账簿。
程曼尔翻了个白眼, 不是花自己的钱,程光耀倒是舍得充面子, 来过的人都能领一包。
程光耀刚记完账,抬头, 语气颇冲:“你来干嘛?”
“我来看看我钱花哪了。”
身披麻布服的程祖耀连忙唤了声姐,快到饭点,人都聚堆在等,免得两人当这么多亲戚朋友的面吵出来。
程曼尔也懒得费唇舌吵,招招手,“跟我来吧。”
两人穿过中堂抵达后院,一扇厚重的铁门安静地矗在角落,门上落的锁生满锈渍。
程曼尔睨了不敢上前的程祖耀一眼,扬了扬脸,“不是让你找钥匙了吗,开门。”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根钥匙,哆哆嗦嗦地怼进锁孔,一拧。
铁门拉开的声音吱吱哑哑,陈年灰尘四散而起,程曼尔短暂屏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向下的狭隘楼梯甬道。
没有光线,J尽头处还有一扇门,阴暗得像通往地狱的死门。
程曼尔脚步也慢下来,高跟鞋踏出向下的第一阶,重得似撞出了深渊里的重重回音,又像冶铁落锤的第一声,敲得人心头一震。
“妈去世,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晚上十二点半,你哥告诉我,让我赶紧回来。”她语调平静,娓娓道来,“当时买不上大巴的票,我拦了辆车,将近两点才到。”
“知道他为什么要晚上十二点半才告诉我吗?”
她停在第二扇门前,问出了这个令程祖耀毛骨悚然的问题。
方蕙兰的葬礼,他全程在场,却从未见过程曼尔。
当时,他身心沉浸在丧母的痛苦中,若再深入细想,父亲和哥哥确实有些奇怪,比如一直让他在灵堂对吊唁的宾客行下跪礼,晚上还得守夜。
再比如,白事结束后,父亲就以快到期末为由,立即把他送回学校。
她重重咬了咬牙,字字却轻得像在用气音发出。
“因为凌晨两点,只有他们在等我。”
第二扇门没有落锁,轻轻一推。
水泥地面,堆高的杂物像座小山,有一部分似被撞塌了一样掉了一地,门扇被这些东西抵住,无法彻底敞开,同时也让人无处下脚。
三面围墙都没有开窗,因此,当门关上后,这片地方会成为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
“我刚下车,他和老头一个控制住我的手脚,一个捂着我的脸,把我拖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