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萩道:“娘想多了,我去万年县只是为了妙芙阁的事,至于大皇子和太子之间的纷争,若无必要,我不会插手。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总不能让咱们沈家和侯府做替死鬼,谁获利,谁便该去担着。
日后大皇子要怪,不会怪到咱们头上,至少不是最先想到咱们。他和太子斗的如火如荼,早晚会分胜负,不管结局是谁赢,咱们都已养精蓄锐,也就意味着谁要动咱们家和侯府,都得掂量掂量可能引起的风波。
娘,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李氏看着她,忽而叹了口气:“你从何时变得如此劳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操起这样繁重的心来。”
沈萩依偎在她怀里,笑着说道:“娘打理中馈,爹爹和哥哥又掌兵巡营,三郎照顾生意,四娘还小,我觉得咱们家实在太扎眼了,需得好生归置归置。”
李氏嘶了声,拍拍她的手:“我劝过你爹,叫他适当放权,虽说现在陛下宽仁,可继任者却不一定能受得了。到时功高盖主,势必会为名声所累。”
“爹爹定不会听的,哥哥跟他一样,只以为忠孝耿直,陛下便不会猜忌。”沈萩陪李氏绕过花园,慢慢踱步,如今冰天雪地,府内因着年节已然装饰了红绸彩带,窗纸花灯,“帝王心,往往变幻莫测,若不能尽善尽美,便得早些为自己打算。”
李氏脚步倏然停住,眉眼严肃地望着她。
“小萩,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沈萩看了眼四下:“娘想多了,我只是想保护沈家,不叫人轻易拿捏罢了。”
只是如若逼到桥头山前,沈家也得拿出足够的兵力去对抗,去博出路,只是这些话,她埋在心底,轻易不会告诉李氏。
快到暖阁时,沈萩想起傅英辞的神情,不由问道:“娘,当年靖安侯府世子丢失,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爷为何会遇袭,世子又是怎么在多年后被寻回的?”
李氏诧异:“你缘何要问这些?”
“我毕竟要嫁到侯府,多知道些内情总是好的。”
进了暖阁,青栀和红蕊抱来手炉塞到她怀里,又指挥小厮将炭火调旺,便都去到外头守着。
李氏回忆了当年的情形,见沈萩满是期待,不由摇了摇头:“很多事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舒氏诞下傅嘉淑,孩子胎里不足好容易救回来,舒氏便日夜不休地照顾,哪怕有嬷嬷帮忙,她也不敢松懈。
后来傅鸿儒要离京办差,舒氏听闻他要去的地方有座庙,香火特别灵,便叫他带着儿子顺道去给家里求求。
你也知道嘉淑的情况,即便是宫里最好的大夫也没把握将她救治成正常人,舒氏也是没法子。
后来傅鸿儒遇袭的消息传到京里,说他死在跟山匪的打斗中,而小世子则趁乱逃跑了。傅鸿儒的尸体运回侯府时,舒氏当场昏厥,虽有圣上的旨意抚慰,但于舒氏而言,夫郎枉死,儿子丢失,刚出生的女儿又是...总之当时侯府险些撑不住。
后来,舒氏便渐渐断了跟外头官眷的来往,镇日吃斋念佛,养成了这么个冷淡寡闷的性子。”
沈萩嗯了声,“那世子呢,又是如何被找回来的。”
李氏笑:“自然是有凭证,说是当年出门时舒氏便给他系了块祈福的绸带,上面写着嘉淑的生辰八字。”
沈萩还是觉得哪里说不清的不妥,想了很久终于反应过来:“世子走丢后,为何不立时回京寻亲,反而流落在外多年,直到被侯府主动寻回呢?”
李氏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你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只是觉得事情有缺漏。”
“当时他很小,只是个孩子,又经历了厮杀,估计被吓坏了,哪里知道回家。”李氏感叹,“我见过他刚被找回来的样子,吴管家刚看到他,便扑过去抱着哭起来,是几个护卫将人带回来的,头发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衣衫褴褛,身上也有不少被人打过的痕迹,一看便知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
好歹,找回来了,但他先前性子很好,舒氏带他与我们坐席时,粉嫩团子般招人喜欢,也爱叫人也爱打招呼。”
李氏想着沈从山和沈冒丝毫不待见傅英辞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若你爹和哥哥见到的是他小时候,定不会如此排斥,都怪那些山匪,叫他变成这副模样。”
沈萩摩挲着手炉上的雕花,缓缓开口:“他这样也很好,我也是喜欢的。”
李氏抿口不语,但见沈萩心满意足,自己也跟着高兴。
入夜,屋顶上偶有鸟雀栖落,窸窸窣窣。
沈萩披着外裳歪在软枕上,还在思索傅英辞的身世,若按母亲说的,倒也在情理当中。但她见过傅英辞梦魇的情形,他一直在喊娘,喊救命,难道便是和傅鸿儒遭遇山匪时留下的阴影?
她托起腮,愈发想不明白。
傅英辞神志伶俐,头脑聪颖,就算逃脱后暂时害怕,凭着他的聪慧也能慢慢找回京城,跟家人团聚。他为何会在外流浪多年,而在多年后又怎么叫人发现的信物,将他从万千小乞丐中找回?
着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