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煎蛋！”连着吃了一个月果酱面包，让没有眼力见的丈夫宣布自己的味蕾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叉子敲着盘子大叫。
“想吃自己做。”郑文惠冷冷道。她抱着孩子去开窗，外面的阳光很好，倾洒在正片草坪上，有凉爽的风顺着窗户空隙溜进来，郑文惠抱着孩子往前松送了送，“你看，是风呀——是风在吹我们宝宝，你说是不是呀，小卷心菜。”
“不要给我们儿子取千奇百怪的外号。”被忽视的丈夫愤愤地咬了一口面包，他甚至懒得涂，于是干脆撕了一点面包蘸着果酱吃。
郑文惠没理他——先说好，她不是有意这样做的，她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怀里的孩子，以至于忽略了周边的一切。
小萝卜头此刻正用他胖胖的小手抓着奶瓶，他的嘴巴正一下一下用力地嘬着奶嘴，然而他忘记把奶瓶举起来了，所以嘬了半天一口奶也没喝到。
过了一会儿丈夫吃完了饭，他凑上来吻了吻妻子的脸颊，然后抓起公文包出门去，随着“碰”的关门声，丈夫在今天彻底从郑文惠的生活里消失。
郑文惠仍然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她低下头，把自己的鼻尖埋进孩子小小的脊柱处嗅了又嗅，一股属于婴儿的奶香味沁入她的新房，她口里不自然地哼着歌，慢慢摇晃着怀抱里的橄榄菜。
她又抬头看了看天，今天阳光明媚，淡蓝色的天空上万里无云。郑文惠望着外面的草地，她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脸。
“小莴苣，今天天气真好，和妈妈去草地上野餐好吗？”
郑文惠说着，怕儿子听不懂，于是从他嘴里抽出几乎被嘬烂的奶嘴，又伸手擦了擦儿子嘴巴旁边的口水，“野餐就是挑一个好天气，我和我爱的人去草地上坐着吃点儿东西。”
然后转眼他们就转移到了室外，郑文惠突发奇想——她为什么会选择结婚呢？
天！她无法形容当下的感觉，她似乎走上了一条前人走过无数次的老路，按部就班的读书，工作，然后结婚，生子，然后因为生子毁掉自己的事业发展轨迹......但她真的好爱眼前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靠着蚕食她生命能量发育的孩子——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从她胸口迸发出的东西，她从看到那个孩子第一眼就深深的爱上了他，甚至她爱儿子远远胜过爱马克。
但是为什么？因为女人天性想要当一个母亲吗？还是她心里的繁衍欲在作怪。也许能够孕育一个孩子是很多女性生来、镌刻在基因里的梦想，和男人无关，这种冲动并不在乎孩子从哪里来。它只是化作一个躺在怀里、供你轻声诱哄、精心照看的情感载体。
郑文惠爱孩子，就如同妈妈爱儿子，爷爷爱孙女。
郑文惠抱着孩子在草坪上玩耍，像一只抱着蜜糖罐的狗熊，在春天的草地上滚来滚去。
晚点儿的时候，马克回来了，他们母子俩玩耍的地方也从地上转移到门口的秋千上。男人回来了，还以为郑文惠带着孩子在等他，于是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冲过来，抱起郑文惠亲了又亲。
郑文惠伸手抱住他，让他们的身体仅仅相贴，她的心底却升腾起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这一幕她曾在噩梦中无数次见过。马克的上肢被她死死抱在怀里，他的下肢却只剩空荡荡的衣角随风摇晃。
然而与梦里不同，真实的丈夫下盘稳稳地扎根在地上，他的双腿长出根须，牢牢地扎进这片土地，他化作流沙中央的一棵树，用肉身中的双手把郑文惠托起。
郑文惠愣愣地看着他，“真奇怪。”她脱口而出，“我为什么会结婚。”
“因为你想和我在一起。”马克微笑着看她，那双眼睛似乎在说“看吧，我的魅力多么大啊。”
郑文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良久，才妥协般慢慢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小康腌菜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疑惑地抬头看着两位大人，挥舞着肉肉的手臂“啊啊”叫唤。
第二天是过圣帕里特节，所以马克明天休息，他们一家三口躺在秋千上看星星。
半梦半醒间，郑文惠隐约听到一个细小的人声钻进她的耳朵，她偶尔会感到头疼欲裂，需要马上服用一些止疼药。
然而眼下的一切太美好了，她不想起身，也不想惊扰这场美梦，于是她躺着没有动，那些谈话声还在继续。
“......我看起来好多了。”
“谢谢你，因为我把碎渣倒掉了，还在表面镀层亮漆。还不错吧？”
“现在可以把我放回社会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愧疚能保证我永不被抛下。”
......
“你梦到什么了？”佟初问道。
郑文惠没说话，她只是慢慢从佟初的怀抱里起身，然后抹了抹眼角，那里已经干涸了，郑文惠重新退开，“那不重要。”
“好吧......你口中的马克真的为了救你死了吗？”
“确实死了。”郑文惠几乎漠然地答道，“也没有完全死，他在这里。”郑文惠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佟初的脸色惨白，她颤声问道，“什么——什么意思？”
“他们通过手术把马克的一半大脑——还是神经什么的移植到我的脑袋里了，所以我说，他现在就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第32章 共生
在女孩说出了头上可怖伤疤的缘由后，一种恐慌又沉重的气氛蔓延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