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郑文惠快速讲了自己的计划，“——我捡块石头，等到他一过来，我就跳起来把他打烂。如果你还想要他的话，我可以帮你把他组装起来。就是可能没办法把他恢复原样了，你懂的，条件恶劣。”
“我真是气死了。”佟初突然开口道，她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隧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声波击荡在石壁上，带来回响。
“嘘，你疯啦！”郑文惠伸手猛扯她的衣角。
不出佟初所料，正在埋头忙活的BK2301听到声响，他猛地挺直身体，向女人们的藏身之处看过来。他的听觉雷达系统过于敏锐，几乎是瞬间就找准了前进方向。
“咯吱，咯吱”被重新拼接的机器人朝着女人们走来。他走的很慢，如果机器人也会老去的话，他就像个身体生锈风化的老人。
“我说，你不能毁掉他的那张脸，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佟初对郑文惠大声地说道，她起身走到了视野开阔的地带。
郑文惠明白她为了保住机器人那张“李文元”的脸，不惜自己做诱饵把智能机器人引过来。
随着BK2301的身体轮廓渐渐清晰地出现在了女人们的视线中，郑文惠手里的石块已经蓄势待发。
不知道是不是预判到石块后的盲区隐藏着危险，BK2301在距离女人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
“你去哪儿了？”佟初紧张地盯着眼前高大的机器人，她咽了咽口水，直觉他的影子不对。
BK2301的下肢之前摔了个七零八落，掉落的机械零件把他光滑粗壮的大腿表面人造皮肤彻底撕裂了，后来只剩下一根纤细的机械骨架作为支撑。
然而黑暗里的机器人从头到脚线条匀称，他的两条腿重新变得粗壮，甚至是宽松。
她重新拧亮了手里的手电筒，试图看清他的不寻常之处。
只见面前智能机器人的下身，赫然穿着一条男士西装裤。
看样子他刚刚返回了地面之上的别墅，并从男主人的衣柜里翻找出了这条裤子穿上，他的上半身是属于李文元温文尔雅的脸，下身裸露在外的机械骨架则是被黑色长裤彻底遮住。
这下，他看起来与人类没什么不同了。ᴊsɢ
“裤子。”见佟初始终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腿看，BK2301从嘴巴里吐出一个简短的单词，他向女人解释道，“我去穿裤子了。”
“我的腿不好看。和你不一样。”
他是为了遮住自己的机械腿才冒着危险返回地面的吗？
“哦……你看起来还不错。”佟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点了点头。
BK2301低头看着女人，他眼眶中那双人造的玻璃晶体颤了颤，智能机器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他张开嘴巴，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看到机器人终于踩到合适位置的郑文惠跳了出来，她伸出手快准狠地猛击BK2301的下巴。
机器人的眼睛骤然暗下去，他的身体晃了晃，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佟初慌忙伸出手去接他，也被连带着一起摔倒在地，在坠下去的瞬间，佟初还不忘用手臂护住李文元的脸。
“姐，你没事吧。”郑文惠口中念叨着，她跑过来帮忙搬走智能管家沉重的身体，然后轻车熟路地打开他的胸腔，把那颗缠满神经脉络的电子“心脏”挖了出来。
佟初抱着手臂把头转向一边，想到刚才BK2301对她说的话，让她很是在意——机器人也会在意自己的外表好不好看吗？如果他不是为了“爱美”，那隐藏在行为之后的逻辑又是什么呢？
佟初不愿意承认，此时此刻她很内疚——她竟对一个机器人萌生了名为“内疚”的情绪，如果他并不想害她们，那么她们现在所做的是不是在伤害他？就像那些人伤害郑文惠的脑子一样？
“啊呀！”就在佟初沉思的时候，郑文惠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了？”佟初猛地站起身来，颤声问道。
天晓得，此刻她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要是BK2301又被半吊子的郑文惠弄坏了怎么办？她要如何接受她唯一拥有的真实离她而去？
人类和其的造物人工智能之间可以利用独特的个体意识、情感和主观体验进行区分。人能感受到情绪，并产生情感反应；人有自己的身体和感官，能够与世界进行互动和体验。
佟初靠“体验”来区分现实。也许她会接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李文元的事实，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人的爱，但是眼前机器人陪她爱她是真的，她有真实的经历，和在大脑中同时镌刻下的体验感，所以这就是真的，对佟初来说，他才是李文元。
“哦，我发现他的手臂上有弹孔。”郑文惠摸索着BK2301的手臂，两个指甲盖大小黑洞洞穿了那里，破坏了智能机器人身上仅剩的好皮肤，“还热乎着呢，他刚才被别墅的安保系统攻击了吧。”
智能机器人和她们人类不同，机器人不会感到疼痛，伤口也不会化脓，可在她们两人什么都没有的状态下，这些微不足道的缺失就成为了无法愈合的伤口，不可逆转的伤害。
“真奇怪。”郑文惠还在喃喃自语，“没道理别墅安保系统会攻击BK2301啊，他们不是一体的吗？”
“看来我们彻底回不去喽。”郑文惠又抬头看向佟初，明明是如此严峻的时刻，她却眉开眼笑，“姐，你现在只能跟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