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佟初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她对现实了然于心，于是不能继续装聋作哑，她迈着轻快的步子，凑近了去看回家的男人，或者说BK2301扮演的另一个角色。
她这才明白丈夫“李文元”为什么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因为他不会像人一样发自内心的笑，这就是原因。
但是现在BK2301学会笑了，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那双玻璃制成的眼睛蔚蓝得像海，让佟初爱不释手，于是她真的伸手去摸。
机器人不知道要躲闪，但他第一次能够感受到佟初是真的喜欢他当下的反应，那是一种“感觉”，无法用代码解释，注释说明，他说不上来，只能在系统异常日志里找到，但他就是顺其自然地明白了一切。
高大英俊的BK2301随着女人的动作转动眼珠，看着她的目光略过自己，朝着虚掩的门看去。
那扇薄薄的门已经拦不住她了，她要走了。
在探测出佟初的意图的瞬间，智能体的脑中红光乍现，警报不断弹出堆叠，她的离开违反了规则，这也让他手足无措。
于是“李文元”追了上去，他伸出由上千层合金和纳米材料压合而成的机械手死死钳着女人柔软脆弱的手臂，把她往后拖。佟初尖叫了一声，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机器人扯着摔在沙发上。
机器人不知道怎么办，他只是想让她留下来，所以不知轻重，佟初被他摔得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撑起身体，人类脆弱的皮肤下血管很容易就爆裂开来，化作大片的淤青。
Exception（异常）!Exception!Warning（警告）！Error（错误）！
BK2301彻底慌了，他连忙伸手去摸大张着嘴巴喘息的女人的脖颈，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感受她的脉搏。
为什么这么麻烦？明明只要用位于下巴上的生命体征探测仪扫视一下就好了。
BK2301，他是最先进的智能机器人，也拥有出色的防真身体，他的实质上有着鸡肋但好用的传感器——他把它们按在佟初的跳动的脉搏上，感受着一下一下的跳动。
他飞速运转、高速计算的核心能够感受到什么呢？是生命的律动，人类的伟大吗？好像不是，他立刻想到了跳动变迁的地壳，隐隐爆发前的火山。
突然，一只软绵绵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被他沉重钢铁之躯压在身下的女人睁开迷离的眼睛，BK2301太重了，压得佟初想吐，她仰面躺着，被卡着脖子喘不上气，可是再经历这一切的佟初突然不恨了，没有为什么，如果她该恨的对象都是虚拟的，所有怨恨都是无效的。
“你不想让我走？”佟初艰难地从紊乱的呼吸中挤出破碎的话。
BK2301看起来很茫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试试看直接挽留我呢？”
机器人坚硬有力的手臂快要把她的喉咙捏碎了，佟初感受到自己的内里血肉乱作一团，咽一咽口水就会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和铁锈一般的腥味，然而佟初只是笑笑，她轻轻拍了拍BK2301的手背。
“像人类一样开口挽留我呢？说‘不要走，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因为我是机器人，所以一辈子都不会变心。’”
“那样我就不走了。”佟初的眼睛转了转，她偏过头去，避开机器人为模仿人类而无意识颤动的眼球，转而看向另一边。
“这里挺好的。”
这里根本不好！
佟初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女孩气急败坏的模样。
她想起郑文惠登门造访的第一个天，女孩讲了个关于爷爷和孙女的故事，然后拐着弯和她阴阳怪气。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我无话可说。
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来回在仿真的智能管家和女主人佟初身上扫视的郑文惠如此说。
如果我答应BK2301留下来，这算不算对郑文惠的报复？
不知道什么时候，机器人钳制着女人的机械手放开了，可是佟初仍然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她做出了选择，可这到底是想要报复，还是在追求幸福。
她也错乱了。
第47章 城里人
明白自己是在梦里的佟初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她先是许愿西图澜娅餐厅的桌子上凭空出现满满一桌丰盛的美食，什么阿尔巴白松露、里海鳕鱼鱼子酱、布塔尼亚蓝龙虾......在由她主宰的梦里，顶级食材们统统自己处理好，然后排着队跳进她嘴里。
下一个愿望是她要拥有高奢品牌的定制礼服，各式各样的鞋子包包，“啪”的一下凭空出现堆满她的整个衣柜。薄薄的柜门不堪重负，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除了吃的穿的，这些填不满的物欲，佟初好像没有其他追求了，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有些东西是靠她一人单方面是求不来的，她也想象不出来。
佟初深吸了一口气，她在心里认认真真地许了愿，就在过生日那样——然后，她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桌子上仍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出现。
佟初开始怀疑，她又试着在自己的梦里许愿人能够长出翅膀，或者其他什么的......但是并没能掀起什么波澜，这里没有什么是受她控制的。
佟初感到一点儿挫败，但是周围的一切确实是虚幻的梦，因为最不可思议的事就发生在她的眼前。
编号为BK2301的智能机器人坐在她面前，将一切和她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