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月面不改色,停住脚步。
她静静直视着老人那双浑浊的青白眼。
她没从中看到一点属于人的情绪,虽然那张没牙的老嘴蠕动着发出不怀好意的调笑。
“......”
沈鸣月并不觉着惊惧,她儿时遇见太多令人心胆俱裂的灵异。
老人这张疲老不堪的脸,甚至让她的同理心在此刻发挥其不应有的作用。
这样柔弱不能劳动,只能在角落里蹲着聊天的老鬼。
她如果一拳打死,是否不符合正常人爱护老人的道德观呢?
沈鸣月扯下嘴角,冷面微微柔和。
老人家,小辈失礼了。
松动松动眉眼,沈鸣月一手向前捏住老鬼的脖子,手指陷入其过于松弛的皮肤,触感并非美妙。
沈鸣月啧声,另一只手提至掐着老人脖子的那只手边,就着合力,炙热正气顺着指尖钻入老鬼脖颈。
老鬼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遇见了什么人,咧着嘴还在嘿嘿笑。
很快,她就要为自己的无畏付出代价。
沈鸣月扔下不知死活的老鬼,甩甩手,继续用头发盖住两侧视线,低头按着自己数的步子走。
还差一百步距离,便能进入家门。
夜真的太黑了。
所以没人看见老鬼是如何目眦尽裂、在剧痛中湮灭成灰。
也就无人知道,沈鸣月直视了“它们”,没有求助村长和甲字辈德高望重的长辈,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
推开自己家门的时候,甲任已经坐在桌子旁,黑暗只给沈鸣月一个虚虚的轮廓。
但沈鸣月知道,甲任必早已到家了,专门在此等她。
这样的做派与他之前不惜违反村规出去寻她,并督促回村的贴心很是违和。
沈鸣月要走到他身边,高大身影忽然开口:“娘子不怕?”
怕什么?
诡异的规则,持刀的神官,村口老态龙钟的“它们”,还是面前看不清面貌的“夫君”。
沈鸣月走到甲任身边,像离去时那样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为何怕你?”
甲任笑,笑声清润,如山涧春风携清澈溪水。
“娘子愈发好胆量。只是娘子,我的桃花簪呢?”
他手中似捏着一盏白瓷杯,沈鸣月听见瓷杯碎裂的清脆。
沉闷的空气里有扑鼻而来的铁腥气儿。
沈鸣月惯常受伤,轻易分辨出那是血的味道。
甲任要伤她?
还是要杀她?
沈鸣月假装没闻到血的味道,向甲任靠了靠,“可能是不小心丢在田里了,明日我去找。”
她语气轻松,如同弄丢的是一件随处可见的杂物。
甲任闻言低笑,“丢了...真是不小心。”
沈鸣月察觉到不对,侧了侧身子,避开要害,腰间下一刻扎进一张锋利的碎瓷片。
“早知道你不检点,我就该在遇到你的时候就把你祭祀给母神。”
沈鸣月失力,倒入甲任怀中。
甲任一双冰冷的大手钳制住自己的手臂,沈鸣月被拖拽起来,鲜血滴滴拉拉砸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
甲任拽着沈鸣月,发现自己“不检点”的妻子确实没力气,可马上就要天亮。
届时他将没有时间祭祀。
他暴力地抱起沈鸣月,心中盛怒难消。
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会忽略不重要的事情。
比如沈鸣月手背蹭过甲任眼前并无意拽下他的黑布时,甲任就没在意。
被抱着走出家门,头顶月光破云而出。
清冷月色洒落大地,沈鸣月靠在甲任怀里,看见两排房屋的门下间隙里,暗红色的水流顺势蜿蜒淌到正中间的泥土地上。
碎泥和着液体,凝结成泥块覆于地面。
如同血痂扣在光洁的皮肤。
沈鸣月听着从草房传出的殴打的吼叫、垂死的呜咽、血腥的大笑。
她终于知道,三潭村夜晚的冷酷源自何处。
规则失效,就可以肆无忌惮扩大心中恶意,并让其付诸实际吗?
第14章 杀死贾任,再见贾任
【倒计时:7:50:38】
三潭村祠堂也是间草房,不过比民房建得高些。
祠堂里没有其他摆设,只有张八仙桌上供着一把刀。
是的,一把刀。
没有神像香烛贡品之类的东西,神龛空空,如同装饰。
甲任把沈鸣月扔到地上,走过去拿起供刀。
沈鸣月仰着上半身,用手按了按腰,伤口虽在流血,可并不危及性命。
甲任知道她伤得不重,他扬言祭祀掉她,刚才那一刺,权是祭祀前的报复性放血。
沈鸣月没在祠堂发现什么鬼怪。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她便看朝她走来的甲任,甲任眼皮上交错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从沈鸣月角度看,甲任像是画了烟熏妆。
沈鸣月漫不经心从脑海里过几遍即将用到的所有法诀,她思虑着,遇到危险总先示弱还是不够高效。
可惜原世界没有精深的术法典籍,她的实力已不能再进一步。
倘若系统中有相关秘法,她不吝啬花代价获得。
下巴忽觉冰冷,顺着寒光凌厉的刀身向上看,甲任脸上盖着半层森冷的阴影“看”她。
甲任双眼紧闭,沈鸣月还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全部倾注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