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缓缓下移,挑过沈鸣月松垮的青衣,最后轻轻落在沈鸣月腰侧。
“唔。”
沈鸣月闷哼一声,甲任推着刀尖送进未愈合的伤口,那样猛烈突兀的动作,着实是有些刺激。
沈鸣月想,再等片刻,若是母神不出来,她便反刀了甲任这阴损东西。
坚硬的刀划过衣衫,触到柔软的皮肉。
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儿里夹杂着极易忽视的冷香。
——是沈鸣月身上的香。
甲任忽地愣住,抽出刀。
他瘦长的身体颤着,手背因过于用力而浮起疏落的筋。
“你...我...对不起。”
甲任猝然跪下,那把刀被他扔到远处,砸到八仙桌的桌腿,又掉落在泥土地上。
沈鸣月坐起来,痛苦的表情如潮水般在脸上褪去,她微微歪头看看甲任,又看看自己流血流得正欢的腰伤。
甲任有病?
又不祭她了。
沈鸣月站起身,走到那把刀身边,弯身捡起顶端染红的刀。
甲任跪在原地,腰背直挺,垂在臀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因跪着,甲任的宽肩窄腰愈发突显,沈鸣月提刀轻佻地拍拍他瘦腰下的起伏。
甲任全身一抖,期望他发怒的沈鸣月没等来甲任的起身。
便绕到甲任面前,蹲下以刀撑地。
“甲任。”
听见沈鸣月唤他,甲任低下的头颅抬起,他看不见沈鸣月,却能想象出沈鸣月那双眼里凝着薄冰,看他像看猫猫狗狗。
这是哪里来的想象?
分明他从没见过沈鸣月的相貌。
“怎么停下了。”沈鸣月举刀虚虚比划着甲任眉心,“不是说祭祀我吗,嗯?”
甲任脑中发出“危险预警”,以眉心为纽,大脑尖叫着逃离尖锐的酸软倾袭过全身。
但他不动如山,“这样做是不对的,我怎么会将你祭祀掉,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
沈鸣月懒得装什么听话的妻子了,眼见祭祀不成,甲任的作用...似乎还有点。
她生起耐心,又问:“祭祀母神的方法是什么?”
甲任眼皮上缠绕的黑线已经变成淡灰色,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颤动,“祭祀,用供奉的神刀浸透献祭者的血,母神就可收到祭品,并现身为她的信徒成愿。”
“奥...”沈鸣月沉吟,“你既是甲字辈长子,地位仅此村长,那你见过母神现身吗?”
甲任点头,动作很迟缓,像是羞于启口,“前几日用村长的血求过母神现身。”
沈鸣月失笑,甲任这人挺狠啊,可怎么对她如此乖顺?
“你求的什么愿?”沈鸣月好整以暇,试探甲任,“总不是要重见光明吧。”
甲任微笑起来,苍白面颊有些红晕:“眼睛即便治好,过了夜,我依旧会瞎。我不过是求求母神。”
他讲到这儿,语气缱绻深情,“我求求母神,在我入夜杀欲旺盛想要伤害我的妻子的时候,请她阻止我。帮助我不要伤害我的妻。”
沈鸣月没理会他的告白,追问:“三潭村入夜有另外的规则?”
甲任嗯一声,“入夜后全村人都会变成疯子,杀戮暴力会充斥每个人的脑子。”
怪不得。
不远处混乱的声音再次传来,沈鸣月起身站在神龛前,“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母神治不好?”
这句话好似在关心。
甲任听完嘴角弧度上扬,“是的,三潭村没有健全人,我们的残疾是对我们邪恶的惩罚。治好也无用,新的一天不过再次变残罢了。”
沈鸣月没从祭台发现什么线索,转身重新回到甲任面前。
甲任身上有青竹的清冽味道,沈鸣月撇过屋外的哭喊和空中的血腥,俯身向前捂住甲任的眼睛。
手下能清晰感受到甲任眼珠的滑动,也能触摸到甲任温热的皮肤。
沈鸣月轻叹,“对不住了。”
锋利的刀刃狠狠嵌入男人修长脆弱的脖颈,鲜红的血液飚起,有几滴溅在沈鸣月白皙的脸颊上。
又顺着光滑的皮肤向下滑落,留下一道浅淡的红。
按在甲任肩上防止其挣扎的手向后推,甲任捂着喷血的脖子,剧痛之下冷汗淋淋。
他的声音很破碎,细听带着某种诡异的笑意,“再见。”
和谁再见?
沈鸣月靠近他再也无力摆动的头颅,握着刀在他脖下的血泊里搅弄。
让神刀浸透祭品的鲜血,是这样吧。
甲任明夜会成恶鬼来见她吗?
会问她用他的命换了什么愿望吗?
沈鸣月笑,细腻美好的面皮泄出与之不符的鄙薄情绪。
一刻钟差不多过去了。
沈鸣月四望仍旧空落的草屋,颇为怀疑甲任话语的真实度。
扔下刀,沈鸣月不想再浪费时间,准备去看一下混乱的三潭村夜晚。
就在她将要出门的那一瞬间,铮铮刀鸣响起。
沈鸣月扭身。
落在血泊里的刀先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拿起,渐渐地,空中显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佝偻老婆婆持刀,正面对上沈鸣月。
神官?
沈鸣月稍感讶异,不过很快,老婆婆的身体逐渐抽长,变成一个纤细有致的年轻女人。
女人眼下青黑,却仍不损好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