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无辜的人闹什么呢?”沈辜闻声,也走出石狮子的遮挡了,她向后压了压手掌,示意宗端和另一个随从不必跟上前来。
她一人到门庭前最中央的地方站定了,抬脸笑吟吟地:“都惠近来如何?一切都好呀?”
听到沈辜的声音,梁诤立马忘却了所有不愉快,外强中干地止住成七将其推下的动作,看着沈辜,声调平稳之至:“这是哪家的小无......”
言不能尽,梁诤再怕把人给骂跑,咳了声,道:“嗯,你怎么来啦?”
沈辜抱臂,微微笑:“来见见您呀。”
干嘛说您,要见就见,谁还拦着她啦?
谁能拦得住她呀——为什么现在才来?
梁诤想到一别这么多天,这个人自进了宫便如同死了一般无信无声的。
为她的无情无义无心,他是恨也恨过怨也怨过,可当沈辜衣着单薄地站在面前的此刻,他心说,算了,这人就是这样,她肯来,他就能恩怨两消。
梁诤冷哼一声,“亏你想见我,本公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沈辜诚心诚意地摆摆手,说:“不是辜想见小公子,是这双不争气的腿啊,被梁府中的酒香给勾引过来了。”
什么勾引,好......好粗俗的字眼。
梁小公子可疑地红了脸,红霞满面并不是只有冷风吹的缘故,寒风再凛冽,他面皮也不可抑制地发烫起来:“你......咳,你的院子天天都在打扫,本公子已将府中所有的酒都命人抬了进去......”
“真的吗?”沈辜张大嘴巴,“没成想梁都惠有日也会这般温柔小意。”
“放肆。”梁诤瞪了她一眼,“什么温柔小意,你——你去青楼楚馆了?”
?
“小公子想去?”
“放、放肆!”梁诤脸颊上红晕褪了大半,“沈辜,你来就是为气我的吗?”
沈辜见他变了脸,也就不再逗弄,正色道:“都惠,我来此与你告别。”
梁诤蓦然怔忡在门口:“因何呢......是我的信和话......让你不自在了?是我叫你讨厌了吗?”
“什么呀,梁二公子小小年纪怎么心思这么重?”沈辜望着他,好像在看受了委屈的懂事的孩子,“有政务要离京一段时间,归日无期,便想着与你告辞,免你挂念。”
往日听到挂念记挂这样的字眼,梁诤一定会和沈辜呛,但此时不知是分别过久还是雪太大的原因,他彷徨得很,不知怎么做怎么说,张张嘴,发出颤颤的音调,他立刻又闭紧了嘴巴。
“同僚还在等我,我就先走......”沈辜往石狮子方向走了几步,又想起何事般,赶忙刹住脚,从袖口掏出两封红纸信封,掉头走到台阶下。
“喏,给你压岁。”她把一封钱塞到梁诤手里,与他冰冷的手指一触即离,“新年快乐。”
剩下的一封就给了成七。
成七哪里想到沈辜这样的贵人竟然也念着自己这个奴才,一时心里感动无以复加,眼眶里酸楚的泪水要落不落。
若说梁诤之前是怔,现在便是呆愣了,他眼巴巴盯着沈辜,却只得到对方一个安抚的笑颜。
她接着再调转步向要走,一点不舍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
梁诤觉得今天这雪该死的大,他猛地攥紧了红纸封,望着沈辜渐行渐远的背影,极想极想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可不成,他是个瘸子。
没有哪一刻比这时更想追赶一人。
忧愤交加,愤的完全是他自己,实在忍不住了便喊道:“等等!”
梁诤伸手,有力用力,伸手向前使劲地抓了一把空。
听到动静,沈辜回首查看,却见光鲜亮丽的小公子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衣摆沾上许多灰白的雪点子,脸色更是白得很虚弱。
她忙到他面前,蹲下身伸手去扶。
顺着她的动作,梁诤把手搭上她的,沈辜只觉得他的手真冷,穿得这么多体温却不高,她接着想到,这小公子该不是有什么体弱之症。
反手把人的手腕把住,沈辜想把人往上提,又感到地上有股力道在下拉,强硬地拒绝了她的搀扶。
这股力自然只能来自梁诤。
沈辜疑惑地垂眸去看,和梁都惠红眼眶子对个正着。
一副可怜相,是摔得很疼了吗?
梁诤眼眶虽红,但仰脸动了动唇角道:“你这次又去哪儿......带上我......不管是哪里,请请你......一定带着我,好吧?”
任在场谁都看得出来,梁二公子的笑勉强至极,他这张好看的脸蛋露出这种要哭不哭、笑意艰难的表情,的确——惹人怜爱。
雪花在二人之间飞舞,成七或是宗端的喊声,此时已被迫屏蔽在某种无形的屏障外。
第82章 宗端他说
◎无需慈悲◎
沈辜柔和的目光让梁诤升起希冀, 面对面之间,他眼里的光彩因她的沉默犹豫而愈来愈亮,整个人像得了甘霖的枯草,正一点点地焕发其生机。
可最终, 沈辜坚定而缓慢地把他扶进四轮车里, 接着蹲在他膝前,握着他的手, 而凤眸鲜见地对敌人之外者露出它应有的凌厉, “梁诤, 你不能来。”
梁诤的表情一下子灰败了,“因为我......没用?”
“当然不是, ”沈辜笑着摸摸他的前额,“小公子是大庚朝的青杨, 虽则有污损但不折其高傲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