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假,那老人尚不知儿子自戕于市,日日问前来送饭的衙役们儿子孙子的去处。
沈辜正色起来:“三呢?”
李游阖起双眸,自眼角掉落一串浊泪,嗓音嘶哑:“三是......请您务必亲自带兵,把小人的家......给抄没了吧。”
他自知罪行滔天,无论是主动为之,还是之后吓疯了的各级贪官的栽赃诬陷,他都认了。
旁人来抄家,李游已能猜想有多少银两落入蠹虫之囊了。
只有这位沈将军,或能加上至今昏迷的刘县尉。
不会贪墨他一分一毫的家财。
遗愿诸多罪孽金银,在他死后都归进国库。
这般的话,尚能堵一堵朝中哭穷的大臣们。
也顺了李右丞的意。
从而得降一降盐税,博个他想要的清名。
沈辜无言,后语调平和说道:“本将军应了。”
李游哽咽着两声,爬起来,给她缓缓地磕了三个头:“多谢。”
作者有话说:
补22号的一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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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甘愿匍匐
◎无限柔情◎
李游不过是私盐案的纽带之一。
沈辜又从狱卒口中得知, 那个逃到京城里贩卖私盐的小贩最先也是在李府里谋事,李游之前待他不错,将许多盐务都下放给他做。
这人本不必沦落到和穷凶极恶的私盐贩为伍,只是在寻莛楼寻花问柳时, 不知何故和自己的相好起了争执, 一怒之下竟拔刀毁了相好的容貌。
妓子也是人,寻莛楼楼主——即月喜, 带人告到了官府。
月喜爱护楼中姐妹, 且她本身与四方权贵都有些关系, 县衙张忠莲不敢不照律抓人。
小贩见状不妙,连夜卷家私逃跑出了县。
衙里遣二十名挎刀衙役去追, 愣是没把人追回来 。
沈辜不必思忖 ,一眼看出其中的道道。
这张忠莲是个庸鄙贪婪的人, 左不愿得罪李游,右不想得罪月喜。
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是两全。
只是将听完李游的话, 沈辜觉得这小贩暴起伤人一事, 也变得耐人寻味。
不过小贩究竟没多大能耐, 进到京城便以为高枕无忧,竟不明白京都是天底下第一等邪地,里面比他本领高强的私盐贩还是其他什么贩子,多不胜数。
他生人将到, 便大肆买卖私盐,抢了旁人生意,自然招惹诸般祸端。
犯了事逃回来, 又触到她和刘玄淮这两块铁板, 李游保不住, 便只好杀他清灾。
只不过李游也料不到他们依旧不买账。
小贩以为有李游这个总商在背后撑腰便行事无忌,最终招致杀祸。
而李游认为李持慎派迟恕庸前来镇场子便可万事大吉,现也锒铛入狱。
硝烟四起了。
李游只是这场不见军旗的战争的一声前鼓。
更煎熬艰深的对决已在不远处等待着。
沈辜的得寸进尺便只能止于此,李持慎的试探在她出了牢狱的一刻,也宣告了终结。
是敌是友,现下已见分晓。
*
刘玄淮真的累极了,沈辜回衙时,他还未醒转。
不过面色倒有些红润,情况看着是好些了。
老大夫年纪大了,时候稍晚便在椅子上打起瞌睡,疲态难掩。
沈辜不好叫老人家陪他们这些年轻人熬更守夜,轻声唤醒了大夫,给了些钱,便让他先回家。
青澜这会子却也不在房里,那两只姜汤碗连同食盒也一起不见了。
沈辜踱步到刘玄淮床边坐下,阖眼给他把脉,又出了息内力入其体中周转一回儿,未查出有何不对,便松了口气。
看来青澜并未无可救药,还顾念她的警告。
这厢想着,人就从门外端着什么进来了。
沈辜回头,一抬眼,青澜两手捧着只碗,小心翼翼地挪步走来。
见她在看,他眯眼笑了,口中说道:“我想着两个时辰也该过去了,小将军您就要回来,便给您在锅里煨了汤。”
把碗搁在案上,他给沈辜介绍:“这是才买的鲜鲤,冬日里可难见得的好物。小将军尝尝?”
那鱼汤卖相甚佳,且散发着扑鼻的鲜香,对一个在寒雪夜里奔走许久的人来说,确有其诱惑之力。
沈辜端起鱼汤,抵在唇边,深嗅了一口,“很香。”
没有什么奇怪的佐料。
她喝了口,对青澜笑了笑。
他好像很担心自己的汤不合沈辜胃口,见到她笑,皱紧的眉心放开,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您喜欢就好。”
沈辜顺带将剩下的汤喝光,放下碗擦干净手,起身帮刘玄淮的被角掖了掖。
吩咐府里来的长随好生照顾,她便出衙门。
薄暮冥冥,天边挂着紫一层红三叠的霞带。
华艳动人的霞色稍稍缓解了倦意,方下肚了碗热汤,也不饿,沈辜望着街边不急不缓回家的百姓们,脸上露出个真切的笑。
青澜缀她右后一步,跟着不超过她的手侧,往前看着沈辜,也顺着看路。
沈辜笑,他唇角便勾起更大的弧度。
两人间静谧无话,却宁静可喜。
走到半途,沈辜忽地沉吟道:“青澜,我明日带你去看间院子可好?”
青澜脸色僵了,心里只说这时刻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