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未过,便有淅淅小雨声而下,院里乱雪倒伏于雨势之中, 很快消融。
料峭寒气很快在房间之外的所有天地里逸散开来。
天潮地湿, 不具名的冬花竟从皑皑雪堆里探出芯,得承这少雨似的, 欢欣舞动着花瓣。
宗端有过两个少年时代, 一则是他称作家乡的世界, 二则是他厌恶为虚假的大庚朝。
但无论是何地的年少,他都没听过见过如今的冬雨。
别的是不能放肆了——他仅能引出唇舌久逢甘露。
要收着齿, 她交代着。
看见艳丽本身时,他浑噩而隐忍, 光洁的额上渗出比冬雨更霏霏的汗珠,一颗又一颗,滴答再滴答。
雨雪汹涌, 严寒具下。
浩大声势弥天卷来, 在如此剧烈里, 可怜可爱之娇娇花儿,吐息多姿,终于萎靡了一阵。
寒气退避三舍,潮热宛若仲夏豪雨。
惊悸、迷蒙、满面浮漾着甜光, 他由此沉迷更深,也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
“抱歉......”
沈辜歪着雨霭朦胧的脸,眼尾缀着红霞, 从天上给宗端飘下一记虚无至极的目光。
这是施舍和恩赐。
宗端抬头对她依恋地笑了起来, 而之以忠诚沉重的呼吸报复主人的歉意。
雷声竟小, 瓦吟不断。
有人在磅礴里献出灵魂,有人在外被雨加深伤口,绝望痛哭。
青澜拖着快昏厥的身子,从宗端的院门爬到了沈辜的屋外。
他趴在窗外的枯树下,听闻着四野潮声——没有人顾忌外间的他。
瘦长的手指扣着深沃的泥泞,什么野草脏雪都在他的残害中变碎消失。
原本是他的......青澜边哭边阴毒地低语着,无论是那声还是那额外的恩重,应该都是他一人的!
碎无可碎的心在颤抖中喷着毒汁。
湿透的黑发紧紧地贴着他惨白的面容,唇口红艳地突出恶鬼的诅咒:“他也配......阿辜,你不能离开......”
闪电骤地照亮了这方院落,天光歇后,雨声也渐次细微。
*
沈辜睁开双眼,倦色从眼底一闪而逝。
“醒了?有没有不适的?”
宗端比往常更加温和的嗓音响在身侧,似乎在提醒着那不羁事端。
沈辜回想着,嘴角微微下压。
事后宗端将一切都收拾干净了,身体并无不适。
青澜有些本领,但也没大到能制衡她整整一夜。
越至之后,也说不清是不是……色令智昏。
“没事。”
沈辜没穿鞋下床,抱起枕边宗端半夜起来整理的衣物,走向屏风后。
望着她的背影,宗端有瞬间抑制不住地想要跟上去。
不过他知道,这时候黏着沈辜,只会让她冷脸。
他应该懂点事......不是,这。
健康的恋爱关系是这样吗?
不过沈辜这个人性子太硬,古代人又大都思想保守......
宗端披着外裳,呆愣地坐在床边,马上沈辜出来要对她说什么好呢?
“你应该对我负责......”
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帅。
“以后有需要,再叫我......”
宗端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这话说的,显得他很鸭。
那该怎么说,才能让沈辜——不疏远他呢。
“你一人在说何事?”
沈辜系紧腰间布带,抬头便见宗端痴愣的面庞。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低头把腰带扎得更紧了。
“不。没什么。”宗端起身,拽了拽掉落的外裳,看向沈辜波澜不惊的脸,强自平静道:“接下来......我们?”
“谢谢你帮忙。”沈辜抬眼,纤白的指尖停在漆黑的腰带上,“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口吻是商量吗?
她是强盗!她一点也不用商量的脸色对着他!
宗端俊朗的脸变得惨白,他忍不住低声追问道:“就......算了?”
“嗯,算了。”沈辜不拿正眼看他,余光里却发现他大受打击的伤心面容。
但这事——对不住了。
昨日神志不清她便清楚,两人间只能互相对不住,别的不能有也不该有。
现在清醒着,沈辜思前想后,只觉得她像个登徒子,惹风月债而从不偿还。
宗端的目光在她突然冷漠的脸上流转又流转,好像猜出她的顾虑了,对此他无能为力。
只能颓然地垂眸:“我知道,你要做很多事。我没用,我是废物,我向来如此。
上辈子救不了你,这辈子帮不了你,还会给你拖后腿。
这事算了是好的,对你沈抚安来说,是极好的......”
沈辜走出房门的脚步顿了顿,转头道:“不要难过。”
“谁会难过!?”宗端猝不及防用力扔掉外裳,露出里衣下的长颈,他愤怒地拉下衣领,将红痕斑斑的颈肉露出,“没你负责谁他妈难过啊!我就是气,你是属狗的吗,咬咬咬,老子现在难受死了!”
沈辜打眼一瞧这些伤痕,又对比他的言听计从,也认为自个儿放纵得有点不是人。
于是轻咳了声,面皮泛着点微红,“含蓄......含蓄是种美德,宗端你,宗副将比我高尚。”
宗端发完火,心灰意懒地重新穿好衣裳,他无力地朝沈辜挥手,道:“抓了李游,更多的事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