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形貌大变的青澜,沈辜脸色发冷,“你这些时日都去哪儿了,怎的变成这样。”
青澜哀柔地望着她:“我哪儿也没去,只在府中候着您回来。”
“至于这幅样子,”他抚上脸,眼光轻轻地落在地上,“青澜是从低贱的地方出来的。掌事的只教我如何讨人欢心,他说,世人皆愿意亲近美人。”
他蹲下身,抱着膝盖,歪头痴望着沈辜说:“小将军不来看我,定是嫌青澜容貌不好。我便去吃了许多绮颜丹,这才换得这美貌。您瞧着,可愿意喜欢青澜吗?”
“荒谬。”沈辜坐直,捏拳猛地凑近他,带着怒气低声道:“你不能单为自己活着吗?我这么个人有何好,劳你丧心病狂下药。”
“小将军怎么会不好呢?”青澜如同没发觉沈辜的怒火,他痴痴地盯着她近来的脸庞,呢喃着:“小将军是世上顶好第一好的人,是救我的人。”
所以为她做什么不好的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不为她这么热烈无忌,日后分别,她能记得他吗?
青澜想,没有沈辜,他本是寥寥一低贱之人。
若是再不叫这世间最好的人记住他,那他死后更是凄凉。
他反正活不长的。
沈辜推开他痴迷凑上的脸,“别作妖。”
丢下一句,她拾起包裹便欲离屋。
“小将军!”
青澜迷蒙里兀地出声,他连跌带倒地滚到沈辜腿侧。
抬起眼,眼角带泪,无限风情地轻声道:“您何日走?能不能......能不能给青澜一个准信儿,我不纠缠您,再信我一次,阿辜。”
沈辜顿了顿。
既是要把人念想绝了,便不做心软做作之态。
只好狠心把人羞辱到底 ,让这个痴傻的人明白过来她沈辜真不是什么好人。
对她心灰意懒,痛恨无比才不错。
思及此,沈辜抽出被抱住的脚,一脚踩上青澜低矮的侧脸。
漆黑缎面的白底皂靴实打实落到柔软的颊面上,引得青澜浑身一震。
沈辜深觉此举辱人至极,心道青澜果然受不住。
她暗中卸下力道,只用鞋底浅浅地擦在他的脸面上,口吻冰冷地说,“本将军对你这样——恬不知耻者,深恶痛绝。不必日后,现在便收起你的心思,不要再来纠缠本将军!”
脚下的人不说话。
身子却微微颤抖起来。
沈辜暗叹一口气,目的达到,也就想收回脚。
“不要离开!”
小腿上忽然绑上了两只手,沈辜惊愕地低头,却见青澜贪念地抱着她的腿,脸颊压在她鞋面上缓慢贴蹭。
口中还絮絮低语着什么。
沈辜听清他言辞内容后,脸色兀地阴沉,眉眼散发着寒气。
“青、澜。”
青澜满面红晕地抬起头,左脸颊甚至顶着可笑的鞋印。
若说之前还对青澜心存一丝奢望,能让他改邪归正。
此时对他下贱冒犯的言语,她恨其颓然至此,怒上心头,从而不假思索便踢开他黏腻的追索。
“滚,滚回你的屋子去!”
青澜捂着被踢疼的腹部,仰着面迷惘地看她,“小将军......?”
小将军方才不是还在与他亲近吗?
为何突然又成这凶神恶煞的表情。
沈辜失望地回首,“你他娘,死都别对任何说你是我沈辜的兵。”
她带的兵,永远不会匍匐在她的脚下,说什么愿意伏侍将军、请主人多赏赐的......下贱话。
“小傀儡,走了!”
沈辜不再看还倒伏在地的青澜,她喊过周昭,连人带猫一起离开了旧李府。
京里的旨意正在午时送达。
旨明要沈辜和刘玄淮公正断狱,再将抄没的李游家财尽送入国库。
再之便是对张忠莲和关南巡盐御史的惩戒。
张忠莲的罪名是“断狱失情”,但谅他年迈,只是削职为民便抵消了过错。
而巡盐御史官职甚高,上下牵连众多,革了职又被罚没了家产。
贪墨银两之额巨大的,连巡盐御史一起的官吏,最终都被判了杀头的下场。
沈辜查过这些上了秋后问斩名单的人的姓名,发现十人里竟有五人是李党。
这有些稀奇。
近乎一半的党羽都倒伏在自家大人手里。
要知旨意是盖着龙印,可勾红应允的是李持慎。
难不成李持慎眼见自己年纪大了,要着手清理门户,搏一搏万世清名再隐退?
朝野上下谁都被李持慎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
原先只猜准沈辜和刘玄淮会去闹,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把巡盐御史杀了。
都没想到第一个死的会是李游。
那是贯通京中关南的总商人物。
他可姓李!
就连沈辜都不大清楚李持慎究竟想做什么。
她抄完了李游的家,便是启程回京之日。
私军如今也都成了她的兵,无疑给她增添了一虎翼。
而关南地带有关她的青天名声,也代表着一方民心拥戴。
这一切不是朝中人都看得出。
可李持慎竟没阻拦。
任她实力大增似的。
诸多疑惑,也只待回京才能细看出明目。
马蹄扬起,城门大开,夹道是送别的百姓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