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也荒唐得可喜可爱。
把纸叠好放下,却见沈辜转着勺子不喝粥。
他愣了下,问道:“没胃口吗?我特意加了许多糖呢。”
沈辜抬头对他笑了笑,遮掩道:“现下没觉着饿。”
“也不为压饿,本是驱寒的......”刘玄淮也不是笨人,说着自己就醒了神。
当下便又好气又好笑地夺过她手里的碗,自个舀了大勺入口。
甜粥入嘴,他昂着白净的颈子给沈辜看吞咽的喉结。
末了道:“你这人虽可恨,但谁还成天想着害你不成。”
沈辜但笑,“知道玄淮兄心善,百忙里抽空给小弟个关心。”
“别耍嘴弄舌了。你今晚还不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呢。
左有周昭那小傀儡闹腾,右有青澜如泣如诉地盯着,中间还搁着个宗端口是心非地靠近。
总得不了安宁,还不如她在衙门里拥书避难。
刘玄淮也跟她避难至今了,这么一想,也不是个事。
沈辜起身,“算了,在这也待不长久。最后这几天就回去自收拾些行李吧。”
刘玄淮反倒皱眉,“你我二人都在衙门里公住这么长时候了,来回跑多麻烦。不如真要走时,再回去也不迟。”
夜夜来问,谁成想今天问到答应了。
他心中滋味难辨,心说那些小人所在地,是非不断,不如不回。
指头敲了敲桌子,沈辜还是摇首说:“不可。待天放亮,便回府瞧瞧。得个平安也好。”
刘玄淮这才歇了劝人的心思,口中说:“估摸这两日就有旨意到,抚安你最好多思虑回京后的处境。”
“有些......无关紧要之人,就先别上心了。”
沈辜抬眼看他,“玄淮兄这话,我怎么听着就很古怪呢?”
“古怪?怪什么?别多想。”刘玄淮作干咳一声,把剩的甜粥几口喝尽,端起空碗抬脚往外走。
“早些歇着,不要胡想。”
他清癯的身影隐没在阖起的门扉中。
沈辜自坐回案前,确实思量起回京的境况。
打开李持慎权利的一个缺,难不保他要阴着脸使诡计。
禁卫里听她话的兵不在少数,朝里能支持她反李的官大有粱恩,小有刘玄淮。
若真被陷害得要到起兵的地步,要钱有梁都惠的万两黄金做军饷,要人便是数千名禁卫了。
届时大抵要在京中起乱,一路入宫也得有个担当正义的由头。
如此便是败也有回寰,胜了自是名正言顺。
名声上的事,沈辜想到一人。
礼部尚书朱韫玉,他掌天下礼数,表的是大庚国法,若有他支持,不愁己方阵营无人。
可这事好像还很远。
李持慎的党羽遍布地方百官,便是倒了他,有这些人在,李党仍可卷土重来。
不过走一步看十步是好的。
沈辜剪了烛光,自去歇息。
翌日回府。
周昭抱着猫儿在雪堆里打滚,沈辜走过他身边时,这人才匆匆抬起目光,看了看她。
“喂,沈将军回来啦!”他捉着小狸花猫的两只前爪,对她招了招说,“朕的大将军回来啦!快看啦,谁都惹不起的大将军哦——”
他阴阳怪气地一通发笑,沈辜瞪了这白痴少年一眼,便错步离开。
周昭在她身后依旧打着滚,和狸花猫一起咪咪叫笑。
十五六岁的少年怎么可以这么闹。
沈辜加快了步子回房。
宗端这时不在府里,今晨去城郊纵马了,也没能收到她回府的消息。
沈辜进屋四望,发觉她的私物真少得可怜。
左右几套换洗的衣裳,最贵重的就是那身执金吾的行头。
略微收拾完毕 ,她拎着包裹,顺着床边便滑坐到了地面。
望着重被勾起的床幔,她忽然发觉不打仗的日子真是有些闲得慌。
连她都心生安逸了。
何时,她沈辜也能做世间一闲人,去畅游江湖呢。
若是进了武林玩,以她的实力,或许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沈辜仰着头,屈起一条长腿,微微阖眼。
日子是一天天过的。
不能心急。
无聊透顶也不要心急。
如此竟在床边地面上小憩了会儿。
沈辜醒时,有一角青衣滑入眼帘。
她倏然睁开了双眼,这才见到是青澜。
“小将军......”
沈辜冷淡地颔首,双臂往后搭在床沿上,“来找我做何事?”
“我......”他捏着袖角,瘦长的手指宛若十根玉似的搭在青衣上,愈发显得莹白。
他这身皮肉——越见清丽了。
沈辜余光见到青澜这双好看至极的手,不由抬头把人整个的打量了遍。
她的感觉没错,区区十几日未见,青澜通身气质大变。
从黑市时那艳丽无辜的模样,变做今日的清婉可人。
一身青衣,长袍大袖,只在剪裁的细乍乍的瘦腰处收了宽度,长发半束,面目淡雅素净。
不说话已是光艳夺人,张了口,长眉便浅蹙起,像蕴着清愁。
咬着唇看来时,只觉得那含情目里洇着悠悠情意,他是独你一人存在的。
虽是男子,但却仪态万千,有着说不出来的情致。